劉寶寶背著書包站在門外,等韓語下班。

這是一座已經有十多年曆史的居民樓,住的都是一個單位的,樓上樓下都十分熟稔,怕是因為沒有見過他,所以但凡有人上下樓,都會看上他兩眼。

好在,劉寶寶長了副惹人喜歡的皮囊,大爺大媽們瞧著他怕是挺順眼,有人還湊過來問兩句,“你這是等302啊。”

劉寶寶點點頭。

“你是他弟弟……瞧著不大啊,來北京玩的啊。”

劉寶寶就靦腆著回答,“算是弟弟吧。我來上學。”

那老太太就指了指302大門一下,“你哥哥幹什麼的啊,得有三十多了吧。挺好的一個小夥子,總是悶在家裏,也沒見上班,你說這怎麼成啊,現在的孩子啊。”

劉寶寶最不願意別人說韓語不好,他連忙跟著解釋,“沒,上著班呢。他是翻譯,工作就是這樣,不需要坐班的,有活才出門,也可以在家幹。”

一聽這個,老太太眼睛就亮了,衝著他問,“翻譯可不錯,那你家也不管他?就放了他一個人在北京呆著,我瞧著,連個女朋友都沒有吧。這歲數可不小了,他喜歡什麼樣的啊。”

劉寶寶感覺有點壞事,好像說了不該說的。他連忙搖搖頭,一臉無知的表情,“他不想找,喜歡什麼樣的,那我不知道。”

老太太活了這麼多年,就是個人精,怎麼看不出來,這孩子防備他了,她指指302旁邊的303說,“我就住隔壁,這天夠熱的,你進來等等啊,吹吹風扇。”

劉寶寶瞧了瞧那扇黑洞洞的防盜門,有種要進纏絲洞的感覺,連忙搖頭,“不啦,我就在這兒等著就行了,謝謝您。”

老太太也沒使勁勸,就說,“你要是渴了,敲門啊。”

等著大門一關,劉寶寶才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氣,老太太這種生物,簡直太可怕了。

他其實是來北京上大學的,當年韓語來北京的時候,他曾經信誓旦旦說,以後考大學堅決不來北京,可實際上,沒多久他就變卦了,他不知道怎麼的,挺掛念韓語的。

他擔心韓老師的腿萬一沒恢複好怎麼辦,工作到底順心不順心啊,他內心裏是不是對李明德還有想法,如果沒有的話,他會不會真放下了要找新男朋友,他那討厭的家人會不會又去惹人煩?

反正他的胖臉蛋都想瘦了。

這些話,他隻能跟許樂嘟囔嘟囔,可夜深人靜的時候,壓根壓抑不住啊。

所以,他那麼討厭夏令營那種地方,可一聽說能來北京見到韓語,也屁顛屁顛的答應了,還讓許樂抱怨了許久他不講義氣。此後一連幾年,他都趁著夏令營的機會,來看過韓語。

他還記得韓語去年的樣子呢,高高瘦瘦的,特別帥,一點也不像三十三歲的人,他們班小姑娘對著港台明星發花癡的時候,就喊迷死人了。他當時在火車站那人潮湧動、聲音嘈雜的地方,居然也有喊一嗓子的衝動,結果他憋憋憋,憋成咳嗽了,還讓韓語盯著吃了兩天藥。

那時候他就在想,自己恐怕有點不一樣了。

他居然不再擔心韓語工作好不好,掙的錢多不多,而是在想,老天爺,保佑他,這一年讓韓語別碰到合適的人,他那麼笨,別又被人騙了。還是等他來吧。

於是,他就不顧學農的媽和學中文的爹的意願,在北師大外語係上,畫了個對勾。

他想著,從老師到師兄,起碼身份的鴻溝是填平了。更何況同一職業,起來大學四年,他打著實習的名義,韓語那個老好人,肯定是趕不走他了。

劉寶寶瞧了瞧302的大門,給自己加了個油。

兩個小時後,韓語才到家,穿的西裝革履,但疲憊感十足,上樓的腳步聲,都一下一下的,停頓的分明,顯然累狠了。

他抬頭看到劉寶寶的時候,一下子愣了,“寶寶,你不是明天才到嗎,等多久了。”

劉寶寶跟他一點都不客氣,哼哼唧唧的在那兒數,“兩點就到北京了,找地方花了一個多小時,剩下都在這兒等著呢。韓哥,我快餓死加脫水了。”

韓語連上幾步,掏鑰匙準備開門,聽了劉寶寶這稱呼,手中的動作就停了,回頭□□一把劉寶寶的頭,說他,“越來越沒樣了,對我能叫哥?”

劉寶寶跟在他身後進了門,伸手把韓語撥亂的頭發扒拉整齊,意有所指地說,“你都多少年不當老師了,何況我都跟你靠近一個大學了,就算論,咱倆也是師兄弟關係,我喊你老師,多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