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樂的哭與曹飛的哭其實是完全不同的。
一來他是客人,二來他平時很乖,三來是曹飛動手打了人。因此,許樂的哭聲一響起,老太太就立刻放下曹飛過來哄他了,過了一會兒,曹玉武和李桂香也從房間裏出來,問清楚原因後,曹玉武瞪了曹飛一眼,然後給了許樂零花錢——一元,哄著他出去買東西玩。
這對於大人來說很簡單,你把人家孩子打哭了,要不你下手教訓自己孩子,讓他感同身受。要不你就出點血,拿出道歉的誠意來。曹玉武舍不得打兒子,隻能舍得錢。可落在曹飛眼裏,卻讓他羨慕嫉妒恨。
他昨天去跟曹玉文要錢,結果連那兩毛錢也沒拿到,今天開運動會,他媽一分錢沒給他,就給他灌了瓶水拿了個蘋果,他臉皮又薄,平時在班裏裝的挺酷,自然不願意去拿哥們的東西,所以一天下來,盡聽著旁邊哢嚓哢嚓的咀嚼聲了。
他想拿一塊錢都想瘋了。可這錢,現在在許樂手裏。
曹飛抿了抿嘴,暗悄悄的罵了句哭包後,決定將屬於自家的東西拿回來。
白菜醃製一夜後,徹底蔫了下來,體積變成了原先的四分之三。曹玉文專門請了假,指揮著老太太將水擰了出來後,在每片葉片上抹上一層厚厚的自製醃醬,然後卷起來,再放進又刷幹淨並晾幹的大缸裏。
這一次的發酵,需要七天時間。
在這七天裏,曹玉文開了人生第一次工資,29塊8。這點錢雖然不多,但卻讓曹玉文和許樂都放下了心,起碼他們不用擔心吃飯錢了。發工資的當天,曹玉文一回來就跑進了小屋來找坐著玩的許樂,興奮地捏著他的小手,“摸摸這是什麼?”
許樂伸手就觸到了他口袋裏那些硬家夥,臉上一下子就蹦出來個笑容來,“錢!”
曹玉文這才將那有零有整的三十塊錢拿出來,塞在許樂手中,一邊說著幹爸掙錢了,給樂樂買大汽車,一邊將他猛然舉了起來,使勁悠了兩下,然後借著力,讓許樂騎在了他的肩膀上,帶著他在屋子裏來回亂竄。
許樂幾乎無法抑製的,笑得咯咯的,連樓道裏都聽得一清二楚,曹玉武不在家,曹飛出去瘋玩了,李桂香跟老太太在廚房裏忙活。老太太邊看邊叮囑,“你小心點,快放下來,孩子都多大了,還玩這個,也不怕壓著你。”
李桂香探出頭來皮笑肉不笑地問,“他叔可真能耐,一回來就比我這工作十年的掙得多,這是要請客的吧!”
曹玉文順手把許樂放了下來,衝著李桂香說,“對,包餃子。等會兒我就買肉去。”李桂香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話也好聽起來,“那成,你出肉,我出力,今天可是要好好吃一頓。”
等著曹玉文把許樂放下進了屋,老太太才拿著顆蔥跟了過來,一邊瞧著門口方向,一邊扯著曹玉文數落,“她就長了副占便宜的心眼,你應什麼應,你又不是沒交過飯錢。去了飯錢你一共才剩下十四塊八,再去一塊八的肉錢,你還剩點啥?!”
曹玉文拍了拍許樂的腦袋,讓他自己玩,然後才衝著老太太說,“媽,這不是第一次發錢呢。再說生意的事兒,畢竟是一家人,趁機緩和一下,反正也沒讓她弟弟加進來。”
老太太聽了歎了口氣,算是應了。
晚上一頓白菜肉餃子吃的所有人都很滿意,也讓李桂香不再陰陽怪氣。當然,這次家裏人有了經驗,早早將曹飛和許樂分了開,兩個人盤子離著十萬八千裏遠,吐沫星子想要飛過來,那是不可能的。
等到夜裏睡覺的時候,父子兩個躺在狹窄的小床上,曹玉文偷偷在許樂耳邊說,“樂樂,幹爸掙錢了,你想要什麼,幹爸給你買。”許樂隻覺得滿心滿眼都是幸福,將腦袋埋在曹玉文的懷裏,甕聲甕氣的說,“樂樂不要。給奶奶買鞋吧,別的奶奶都有小皮鞋。”
老太太對曹玉文的確好,隻是因為自己才有些隔閡,許樂心想,自己得加點勁,把這點隔閡消了。
曹玉文聽了將許樂樓的更近一些,叫了聲乖樂樂就不再說話了。等到第二天下了班,他就拿了雙軟底的冬皮鞋回來。裏麵有厚厚的毛,用老太太的話說,踩上去就跟踩在棉花上一樣。老太太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也不管天黑,當天晚上就穿著下樓顯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