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放在夏季, 此刻的天當是蒙蒙亮了, 這是冬日的夜比較長, 烏雲滿天, 此刻依舊是漆黑一片。
肅景墨的攻擊比之先前弱了不少, 林左知道這是要到極限了, 天一亮, 這場戰鬥必然會結束。
不久前從墓中逃出的冤鬼還滿滿擁擠在他鬼氣所及範圍內,如今.......早就消失了七八成.....肅景墨自己也是知道的,他的魂魄本就衰微, 現在更是不計後果的脫離大墓,大墓已倒,他隻怕沒有兩個時辰了。
林左不殺, 難解心頭之恨, 他雖大限降至,林左受傷也是不輕, 神魂受損, 用不了術法隻能到處逃竄, 若是現在拚盡最後一點力氣, 他有把握能讓這人與他一同覆滅。
......可是
可是, 他想見覃程。
還想留著這殘缺的魂魄去見他一麵......
, 肅景墨忽然間不想去理會生前的仇恨,有何用呢?他的仇怨僅僅是殺了林左便能消除的?林左有一句話說對了,若不是天上那群所謂仙人推波助瀾, 林左又怎能將這兩百多年的曆史抹去?
他殺了林左, 卻殺不掉那些幕後的仙人,死了一個林左還有第二個、第三個‘林左’將大緒抹去。
思緒紛飛間,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瓊山腳下,肅景墨心頭微微一顫,往山下望去。他想見覃程,覃程便來見他了。
手中舉起的劍慢慢放下。
林左卻不似肅景墨,一千多年前,他被虛雲那個和尚逼迫仙體毀滅,隻能屈居在肅景硯的軀殼中,而一千多年後的如今,沒了虛雲,他竟然會肅景墨這個凡人弄得神魂大損!他如何不恨,如何忍受得了?察覺到肅景墨的猶豫,林左眼前一亮。
他不會輸給凡人,他怎麼可以輸給凡人!
已然入魔的林左從亂石中一躍而出,極快的速度竄向肅景墨!
垮塌的大山上方,暗黑的天空忽然閃現一道金光,朝著比暗夜更為黑暗的一處襲去。
覃程磕磕碰碰趕到瓊山腳下,那黑暗包裹著誰,他知道....這一幕落在覃程眼中,心在那一瞬間涼透了,顫抖的聲音嘶啞大喊:“景墨!小心!”
這聲呼喊卻晚了,肅景墨察覺到林左逼近時,就已經無法躲開,肅景墨隻能用僅剩的鬼氣揮動手中的劍柄,能斬斷魂魄的劍將林左的神魂劃破,而同時林左的散魂印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我,贏了......”屬於肅景硯的軀殼帶著猙獰的笑意大睜著眼,緩緩倒下。
隻是,肅景墨已經無暇顧及了。
散魂印是昔祖天師張道淩借由老君靈官法,自創一套毀神殺鬼的功法,雖被創製,卻令後人決不可使用。
因為這術法不單單是驅鬼這樣簡單,更甚至是能將鬼魂趕盡殺絕,如這般不仁慈的術法,自然是不會允許使用的。但是,隻是不允許使用,卻並未限製道士不可學,嘴裏一套,做的一套,說到底,這些仙人都是這般模樣。
被散魂印擊中,肅景墨隻感覺到魂魄在那一刹那震顫起來,像千萬隻蟲蟻啃噬,變得千瘡百孔,原本具象化的魂魄忽的散成粒子,就要想空中飄散!頭腦早已混亂不堪,察覺到意識在一點點潰散著,肅景墨反而不著急了。
本來,他就知道自己的結局了不是嗎?現在這樣,也隻是就魂飛魄散提前了幾個時辰而已......
側過身子望了望林左,幾個光束從那軀殼中散出飄向遠方,肅景墨弄清那是什麼,也不知道林左這個死了還是逃了,不過就算林左沒死,那一劍劃破了神魂,他這千年都別想化為人形了。
這麼想著,肅景墨便覺得釋然了,其實早就釋然才對,他死了一千六百多年,也堅持了一千六百年,雖未守住大墓,但至少可以肯定,就算沒了這個墓,今後也會有那麼一個人會為他挖出大緒的秘密。
或許是的心情釋然,也或許是錯覺,從空中慢慢飄下,肅景墨竟覺得魂魄消散的速度慢了些。
山腳下的覃程攀著殘垣斷壁,拚命的往肅景墨那處攀爬,肅景墨也一步步的向著覃程走了過去。
混著冰碴子的雨不知何時停了,漫天的烏雲也開始一點點的散了,等兩人站在彼此麵前時,東方的天微微泛起了亮光。
而覃程卻隻能看見跟前人一絲絲輪廓......
心口像是硬生生破了個口子,嘩啦啦流淌這鮮血,眼前這人不清不楚的輪廓像是一把尖利的刀子攪動著血肉模糊的心,一口氣堵在喉嚨,讓覃程幾乎不能呼吸。
慢慢走向前,深處顫抖的手想把眼前之人摟入懷裏,可是,卻什麼也碰不到。
覃程不死心,猛地撲了上去,卻是直直的從肅景墨魂體穿越而過,就像穿過空氣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