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還有些涼,淡綠的□□在薄薄的煙雨中輕輕顫栗。
燕昔撐著一把半舊的油傘走在清冷的街道上,油傘上的淡粉荷花被雨水衝刷得太久,失去了原本嬌豔的色澤,如同他身上那件洗過又洗的袍子。
燕昔總是在這種天氣下出來散心,一來是街上的人少,二來……他喜歡欣賞被風雨摧殘的春天。這是個秘密,誰都不知道。
“你是哪家的孩子,為何站在這裏淋雨?”
身著青衣的少年站在一株鵝黃色的迎春花下,尖尖的下巴倔強的微昂著,兩隻黑漆漆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駐足在他麵前的燕昔。或許是因為正在長身體卻缺衣少食的緣故,少年看起來很瘦小,襯得他那雙漂亮大眼睛愈加晶瑩,春霧之下竟連卷翹而濃密的睫毛上也蒙上了一層清露。
隻是這春寒料峭的天,少年身上的衣服很是單薄,白嫩的臉蛋被寒冷的天氣凍得微紅,尤其是那滴墜落在粉紅俏鼻尖上的雨珠,可愛得讓人忍不住想要上前捏上一把。
然而金無足赤,玉有微暇。這麼一個玉娃娃似的可人兒額頭上卻有塊難看的疤痕,像是燒傷後的痕跡。燕昔看罷也隻能在心裏歎聲……好好的相貌可惜了。
“告訴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裏?”燕昔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主,隻不過瞧著這少年頗有眼緣,這才主動搭話。燕昔學過戲,嗓音如金石悅耳,可惜他平日不愛說話,所以這雨潤芭蕉的清音也沒多少人能聽到。
小少年並不答話,隻是瞪著一雙閃亮的大眼睛看著燕昔,精致小巧的鼻翼也隨著他的呼吸微微煽動。
燕昔被他瞧得發怵,心中十分不解,他為什麼這麼看著我?為什麼還緊緊的捏著拳頭?他是……在怕我嗎?可是……我看起來有這麼恐怖嗎?
就在燕昔胡亂猜測的時候,小少年也在做著激烈的思想鬥爭,他從來沒想過一次尋常的穿越旅行會讓他這個異世界的ET擁有了碳基生物的實體外形……更可悲的是,他現在完全不能控製這具沉重的軀體。
二人目光交戰的電光火石間,小少年的肚子突然“咕咕”的叫了起來,打破僵持的氣氛。燕昔恍然大悟,忙俯下身子淡笑著哄那孩子“餓了吧?你等我一會兒。”
片刻功夫,燕昔就買了兩個包子回來,用草紙裹了遞給小少年:“吃吧,熱乎著呢。”
小少年固執的目光終於從燕昔的臉上挪到了熱乎乎的包子上,燕昔心中一喜,食物的力量果然是無窮的啊。可還沒等他發出感歎,小少年就雙手捧著大白包子舉到了自個兒頭頂,兩眼眨巴幾下,又重新把視覺焦點移到了燕昔的臉上。
“你……為什麼不吃?放心啦,沒有下毒……”燕昔哭笑不得,小少年的眼睛如清澈碧潭,乍看進去會讓燕昔覺得莫名的心虛。
其實,燕昔的一片好意小少年是能感覺到的。擁有實體過後的ET雖然本身具有的能量消失殆盡,但仍然可以通過對方的眼睛收集腦電波,所以他才一直盯著燕昔看來看去。他很想告訴燕昔,他相信他的善意,但是張開嘴,喉嚨裏卻隻能發出“嘶嘶”的聲響。
燕昔看在眼中,心中一痛,原來這孩子是個啞巴,怪不得他一直不肯說話。想到自己曾經有個出生便有心疾,最後不治夭折的弟弟,他不由的感同身受,越發的憐憫起這個單薄的少年來。
“乖……”燕昔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小少年微濕柔軟的頭發:“大哥哥送你回家,好不好?”
一把舊油傘遮住了飄雨,傘下是一片溫暖的世界。
燕昔溫柔笑著朝小少年伸出了手,他的手指纖細修長,白皙的指尖微微向上翹起,泛起一抹珠玉柔光……那可是多少人都向往不來的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