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淒慘童年
陳永貴,1914年農曆正月初一,出生於山西省昔陽縣沾城鎮小南山(今屬大寨鎮)一個雇農家庭。父母為他起名榮貴(後改名永貴),乳名金小,為的是圖個吉利。然而,陳家既沒有因“榮貴”一名而榮華富貴,也沒有因“金小”的降生而帶來錢財,反倒多了一張嗷嗷待哺的嘴,生活變得更加艱難。
陳永貴祖籍是沾城鎮西的石山村(今屬巴洲鎮)。祖父是一位善良勤勞的農民,雖有幾畝薄田,卻難以養家糊口,隻好為人做牛做馬,饑寒度日。到了他的父輩,境況更加淒苦,命運更為悲慘。兄弟五人竟沒有一人順利走完一生。陳永貴的父親陳誌如,又名陳科妮,排行老二,從小在大寨一帶扛長工,勉強度日,直到30多歲時,才在窮夥計的幫助下,和小南山李拐旦的女兒李小妮成了親,在小南山的一眼破土窯裏安了家。成家後,先生一女,又生二子,長子即陳永貴。隨著三個孩子的先後降生,陳誌如靠扛長工再也無力支撐這個家了,妻子隻好帶著孩子去討飯。1919年,“鬆溪河暴漲,衝毀兩岸糧田甚多”,莊戶人顆粒無收。為了糊口,陳誌如隻得挑起一副擔子,帶著老婆孩子一家五口返回了老家石山村。然而,翌年全縣普遍幹旱,從春旱到秋,直到9月14日才下了一場透雨。莊稼絕收,餓殍遍野。麵對饑餓的一家,陳誌如別無活路,他所能做的隻能是鬻女賣妻,把他們賣到有糧吃的人家去。他先含淚將女兒賣到了本縣窯溝村做了童養媳,又忍痛將妻子和還在繈褓中的幼子賣給了和順縣固壁村一個姓楊的農家,隻留下等幾年靠“賣一點力氣還能弄個吃喝”的陳永貴。6歲的陳永貴親眼目睹了一家人的無奈離散,母愛和姐弟親情的驟然喪失,淒慘的遭遇對剛剛懂事的他不啻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也就在這一年,陳誌如在賣掉妻兒後,一擔籮筐挑著陳永貴和全部家產逃荒到了大寨。
大寨,位於昔陽縣城東南五公裏的虎頭山下,地處太行山腹地,背負太行餘脈虎頭山,山嶺溝穀相間,平均海拔1000米。大寨何時起有人居住,已不可考。相傳,北宋年間,宋軍為抵禦金兵,曾派兵把守距大寨東北約五公裏的虹橋關,當時守軍建有兩個營寨,大的叫大寨,小的叫小寨。大寨由此而得名。自那以後,每遇戰亂,廣大貧苦農民為了生計,不斷從四麵八方而來,逐漸形成了一個村莊。
20世紀20年代的大寨,村前是一條深溝,村後是光禿禿的虎頭山,連綿起伏,半山腰鋪著一層夾沙帶石的薄土層,山腳下是被七條大溝和幾十條小溝分割開來的不齊不整的土圪梁。再往下,有一個較大的土寨,人們大多棲息在這個土寨的周圍和深溝的坡上,依山鑿洞,就是所謂的“家”,隻有少數有錢的人家蓋得起磚房或用石頭壘起窯洞。大寨的土地非常貧瘠,人們形容這裏的土地是:土塊打不爛,風吹遍地幹;地邊白草繡成團,地牆荊棘圍個嚴。這樣一個人窮、地窮、村子窮的地方,盡管距離縣城隻有五公裏,但除了官府催糧逼款,30裏外竟無人知道有個大寨。民國年間編修的《昔陽縣誌》,竟連大寨的村名都沒有記載。大寨的名字頻頻出現在文牘報端是在陳永貴當了勞模之後。
到大寨後,陳氏父子在三岔溝一眼破舊窯洞安了家,算是有個了遮風避雨之所。然而,苦難並沒有解脫,陳誌如仍在為生活奔波,為活命掙紮。他把骨瘦如柴的兒子寄養在大寨賈姓人家一位好心老太太李月妮家裏,就獨自到離大寨一公裏的武家坪當長工去了。這位老太太李月妮大概是待人處事穩妥周嚴吧,村裏人習慣稱她為穩周老人。陳誌如常年在外辛苦扛活,這家幹幹,那家幹幹,卻終究沒有找到一個能養家糊口的人家,始終無力靠出賣自己的體力來養活兒子。心力交瘁、走投無路的他,在一個漆黑的夜晚,獨自跑回了老家石山村,在祖墳前痛哭一場後,用一根繩子吊死在墳前的一棵老鬆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