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賢十七年。這是於嫣然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二十個年頭了。

所謂春寒料峭,隨著聲聲爆竹、鼓樂喧天,倒是一股更大的寒流自北方吹入京城,將那淡白色硝煙混同紛揚的雪片一起,彌漫了整個京城。許多家的男男女女、大大小小都一窩蜂出了門,裹著棉衣、頂著寒意,去趕市集、逛廟會。城裏人熙熙攘攘、摩肩擦踵。

這般盛景之下,朝堂之上就顯得清靜許多了。即便除夕之夜,李辰也沒有回過東宮。據說是在皇城裏守著病怏怏的皇帝,一家三口一起簡簡單單吃了頓飯。

這頓飯非同尋常,連三位太子側妃也沒叫去,更別說其他皇親國戚——這與往年慣例大不相符,一時又是引得眾人猜測紛紛。

隻是,如何猜測終究是別人的事情了。此刻,三位太子側妃都依著規矩,各自回娘家拜見父母,去寺廟裏燒香祈福了。於嫣然不信鬼神,也沒興趣沾染年味兒,她閑來無事,就坐在東宮湖心亭內,端著一碗尚自熱氣騰騰的茶水,一邊喝著,一邊看著亭外紛紛散落的雪花。

萍兒安靜地候在她的身邊,身上裹了一件厚厚的棉襖,看起來頗有些臃腫。然而一陣風吹來,還是忍不住瑟瑟發抖。

於嫣然餘光瞥到這一幕,忍不住想笑:“你這般怕冷可要不得,那梅花如今隻穿著一件單衣,還不照樣活蹦亂跳的?”她忽而想到梅花那張胖嘟嘟的臉,又問道,“說來這兩天梅花跑去哪兒了,怎地不見人影?”

萍兒皺著眉頭。半晌後,她終於開口答道:“於大人……有些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梅花她,和南宮娘娘……”

於嫣然一愣,接著抬起手來止住。

“不當講就別講了。”

雪花旋轉著墜入亭中。湖水尚未凍結,依舊是波光粼粼。

“是。”萍兒欲言又止,終於是深深歎了口氣。

又是一陣風吹來,於嫣然也感到一些冷了,茶水入口,亦成了溫涼。突然就興味索然,她從石凳上站起身,在大年初一這個清寂的早晨,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

“你去看看玲兒那丫頭空嗎?讓她到我臥室裏來說說話。”說著,見那萍兒仍老老實實地佇立在身邊不動,不由在心底暗自皺眉,朝著這丫頭揮揮手,“你先去吧。今兒個大年初一,你陪我那麼久,也著實辛苦了吧?”

萍兒雙手亂擺,連道不敢。

於嫣然又笑了笑:“你叫來玲兒後,便去歇息會兒吧,好生樂樂。我自個兒回去就行了。”

萍兒這才應諾一聲,低著頭,一路喘著白氣,小跑著去了。

萍兒這丫頭人比較老實內向,辦事效率倒不錯,於嫣然前腳剛到自己的寢院門前,玲兒已經滿頭冒著熱氣,大汗淋漓地跑到了。

大團大團的白霧從她那兩排齙牙之間鑽出來,她吭哧吭哧地喘著氣,還不忘了微微欠身施禮,道一聲:“少詹事早。”

“哪兒那麼多規矩?進來吧。”於嫣然笑罵著,當先跨進屋子裏。玲兒趕緊跟上。

屋中的溫度比起外邊可要暖和多了,一入房舍,饒是於嫣然也不由展露出舒暢幸福的表情。

玲兒把門一關,表現得就沒有外邊那般拘謹了。先是手麻腳利地給於嫣然沏上熱茶,這才笑嘻嘻地道:“於大人嘞,您高升之後,咱們可好久沒嘮嘮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