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地不幫著老先生熬藥？”於嫣然說著就要上前去幫忙。
哪知那方神醫頭也不抬，左手搖著蒲扇，騰出右手來擺了擺：“醫家熬藥如烹珍饈，火候最是緊要，風急一分恐失藥性，風徐一分毒性難盡。不是她們不幫忙，是我不讓她們來，你若是貿貿然來忙活，把文火搞成了武火，豈不是糟蹋藥材？”
於嫣然禁不住多看了那神醫幾眼，這方紫陽雖然低著頭，但她仍能看到那須發盡白之下，一張臉蛋卻如嬰兒一般，白白嫩嫩，皮膚柔滑，看起來很有些仙風道骨。她的心裏不僅多了些好奇，便又繼續與這神醫搭話：“這罐裏熬著的是什麼藥材？”
方神醫手裏不停，這一回終於抬起頭來，目光在於嫣然的臉上打量了半晌，譏諷地哼了一聲：“富家丫頭果真沒做過菜麼？這味道也聞不出來？”他又埋下頭去，仔仔細細盯著那藥罐裏翻滾的湯水。
於嫣然不大不小地碰了個釘子，心裏頓時湧起不愉快來。
但她轉念一想，孤高之人，往往有過人之處，這時候就不便發作，反倒真個兒用鼻子使勁嗅了幾下。那滿屋子飄散來去的草藥氣味，一旦下意識地聞得多了，還當真分辨出一絲絲熟悉的氣味。
“這是……當歸……唔，還有薑？”她不確定地判斷著。
“咦？小姑娘鼻子還算靈敏。”方紫陽放下了蒲扇，隨口誇讚了於嫣然一句，“我這劑藥乃是當歸、附子、幹薑、桂枝熬製。差不多熬好了。”他說著話，竟直接伸手抓住藥罐兩邊耳朵，將那內中藥湯還在沸騰瓷罐子提了起來，放在火爐旁邊的菜板上。濃濃的白氣仍從那罐子當中往外冒。
“這些藥材，不都是性子辛熱生燥的東西嗎？”於嫣然在尚書府中學習的時候也讀了一些醫書，這時候倒還記得一些內容。所謂“人有大寒，因用熱藥”，然而熱性生猛即成毒，如那附子已經熱烈異常，配上善入中焦、溫補脾胃的幹薑，熱性更是大增。光是這兩樣，已經被視為拯救陽氣將脫者的大補之物，更何況還有桂枝、當歸兩藥相佐。
一想到床榻之上的大夫人已是熱汗淋漓，那可不像什麼寒症。由不得於嫣然發問。
“這幾味藥……這幾味藥能夠治好大夫人的病嗎？”
方紫陽已經斜過罐子，倒好滿滿一碗藥湯。他端著藥碗剛剛站起身來，一旁的於柔已經殷切地站過來，幫著端過了藥碗。
“我來喂吧。”於柔對著這位坊間傳說中的神醫，顯然還有些拘謹和敬畏。
這時候那兩個丫鬟也收拾好了房中的髒物——那是一些布滿汙漬的被褥枕頭之類的。她們用木盆，端著那些床褥，先過來向於嫣然三人施禮告辭，這才輕輕打開門。於嫣然鼻子一皺，也許是經過剛才分辨藥物氣味的鍛煉，她敏感地聞到一股子酒氣，正是從那滿盆的髒物中傳出來。
打開門，門口已經站著幾個人了。那是於青青和玲兒、萍兒、梅花四人。她們不知該不該進門，透過打開的門縫向裏邊張望。她們目光朝裏邊張望，屋裏的人當然也就發現了她們，方紫陽白眉一皺，伸手指著門外四個丫頭：“你們在門外等著就好，別進來添亂。”
於青青站在最前，被嚇了一大跳。她本來想要進屋看看，這時腳下一軟，不由退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