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門,隻看了一眼,於嫣然逃也似地竄出門去,扶著牆壁就開始幹嘔。
雖然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雖然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就已經見過了照片,但乍一見到真正的重度天花病患者,親眼見那一顆顆慘白的水痘占據了一張好端端的臉龐,於嫣然本就不強大的內心終於失守,酸液從胃部洶湧翻騰。
那患者是個男子,看起來五官端正、一表人才、頗為英俊。然而這英俊現在,甚至可能永遠都會被天花給毀掉啦。“天花”這名字的由來,正是因為患者在痊愈後臉上幾乎都會留有麻子。
薑附大概是得了方紫陽的吩咐,屁顛屁顛兒攆出門外來,輕輕拍打於嫣然的後背,用溫熱的手掌緩緩摩挲脊梁骨。這做法很快見到了效果,於嫣然感覺好了些,挺起腰杆,道一聲謝謝。
她現在的樣子,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剛才那一通折騰,鼻涕眼淚都出來了,嘴裏充塞著的,全是難聞的氣味。
薑附看眼前的美女搞成這樣,也實在不忍,小聲建議道:“姑娘,要不你還是先去歇歇吧。”
於嫣然又扶著牆站了一會兒,終於緩過勁來。她搖了搖頭,自個兒伸手推開了門:“我的家人……也患了同樣的病。”
薑附愣愣地看著於嫣然的背影,更多勸慰的話,複又咽回了嘴裏。
人生於世,何其脆弱。然而隻要牽扯上這世界的點滴羈絆,那脆弱就漸漸消散,轉化為最堅強的力量。
進了門裏,方紫陽正以銀針挨個紮破患者身上的痘瘡,再用手指捏擠,白漿和黑血從傷口處流出,那病人嘴裏咬著一團毛巾,痛得眼珠暴起,可謂目呲欲裂。另有兩名十多歲年輕男子,應是這“逸壺村”的學徒,在旁邊臉色慘白地看著。
方紫陽見於嫣然進了屋,臉色頗是欣慰。他停下手中動作,問道:“沒事了?……我正為他將毒血放走,這等療法不知行不行。”
於嫣然頷首示意後,朝著方紫陽擺擺手:“這等放血治療法絕無可能奏效……還是讓我來試試吧,雖無治愈把握,總能減輕些症狀。”
古人不解原理,治病大都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這等放血治療法在另一個時空的地球也曾風行一時,法國皇帝路易十五1774年患上了天花,治療的方法就是放血,結果當然是毫無用處。
方紫陽聽了於嫣然的說法,竟不氣惱,隻是讓出位置來,示意於嫣然進行治療。
這時薑附也跟著進了屋來,方紫陽擺一擺手,他便又退出門去了——這間廂房也十分狹窄,除開床榻之外,擠下四個人已經是可喜可賀了。
“據那典籍記載,這等病症是因為病毒肆虐人體,放掉毒血後病毒不會就此滅亡,反而使患者元氣大損。”於嫣然走到病榻之側,一邊出言解釋。方紫陽雖然不說,但她知道這位神醫心裏定然會有疑惑,如今讓自己試試,也不過是死馬當作活馬醫罷了,“我也沒有特別好的方法,隻能盡量支持病人自身撐過去,形成對病毒的免疫力。”
這說法同方紫陽激發“元陽真氣”的理念類似,他連連點頭,倒沒有問“免疫力”究竟是什麼。
大毗王朝之中當然沒有退燒針、鎮靜劑之類的玩意兒,如今這患者病症已經頗為嚴重,瘡疤遍及全身,高燒兀自猖獗,於嫣然第一次試著給人醫病,一時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