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被死亡的陰影所籠罩。雄偉高大的城牆形成有如牢籠般的封閉空間，將沿著永安河散布兩旁的亭台樓閣團團圍住。
流言早已經傳遍，有說朝廷處事不端、犯了天怒，眾神降下懲罰；有說某某無意間破除了萬裏峰的封印，導致京城萬魔盡出、百鬼肆行。總之神乎其神。
比流言傳得還快的，便是那些“天花”病毒。
每一天都聽聞許多人因這怪病而離開人世，每一天又有許多新的疑似患者出現。時至今日，誰也說不清楚整個城裏究竟有多少人患了病。
許多個早朝，皇帝當先問起的必是眼下疫情，隻是整個太醫院的醫生傾巢而出，也沒有救治病人的良方。
所以於嫣然更加堅信這病是天花。在另一個時空，天花在人世間流傳肆虐了五千多年，竟沒任何方法能有效救治患者，對付它隻能靠種痘預防。在這一點上，天花與這怪病也是極其相似——綜上所述，如今京城爆發的怪病即便不是天花，也是天花在這個時空的變種。
然後，天賢皇帝連慣例的早朝也不進行了，因為禮部尚書已經臥病在床、長出了滿臉痘瘡，皇宮之中的丫鬟太監當中，發生病情的情況也開始嚴重。
如今坊間還是以鬼氣橫行、妖魔肆虐來解釋怪病流行，但天賢皇帝估計已經聽說過“人傳人”的說法，暫停早朝之後，他緊跟著頒布詔令，所有發燒頭痛、疑似患病的下人們，都要被立時驅逐出宮，完全病愈之前，不得踏入皇宮半步。
從那以後，朝野內外就沒再聽說過天賢皇帝和敬皇後的消息。直到今天。
當李辰來到於嫣然的寢殿，命令她一同隨隊出城、陪著李文昌和敬皇後到南方“巡查”的時候，這黃毛丫頭瞪大了眼睛，長大了嘴巴。
原來當今帝後，是這麼個打算？
她皺起了眉頭，對著李辰，也是第一次這麼惡聲惡氣：“你們這樣遠避城外、一走了之，全城的百姓們怎麼辦？”
“百姓們往來自由，很多人早就收拾起金銀細軟，逃出城外了。”李辰隻能苦笑，“再說，縱使我們留在城中，也沒有絲毫法子啊。”
“很多人是哪些人？我隻知道京城官吏以各種名義，蜂擁外逃了一批，千萬百姓留戀故土，寧願縮在被窩中擔驚受怕，卻不肯遠走他鄉，也沒那能力遠走他鄉！”於嫣然一通吼完，轉過身去，背對著李辰。
皇太子深居宮闈，但也大概了解民情，平頭百姓們一無車駕行旅、二無食糧金銀，更放不下家中孤老，就算想逃也是有心無力。他知道於嫣然所言非虛，但值此關節，亦毫無他法，隻得耐心再勸道：“行了，嫣然，你還在生那晚的氣嗎？……”
李辰說的是白露時節那天夜晚的事，於嫣然拿著記載有詳細數據的折子，風風火火跑去向李辰彙報。李辰卻想也不想，一句“聽蘇太醫的”為對話劃下句號。東宮事務繁瑣，其中每個人相互接觸都實屬平常，在李辰看來，於嫣然的數據沒有說服力。
於嫣然生性固執，既然已經豁出去，哪能就此心不甘情不願地罷休？
她很難得地與李辰爭執起來，即便李辰一時仍不相信疾病可以由人傳染給人，也要他下令先行將患病者隔離開來。蘇有道正安歇在奎煌殿的偏房中，那時聽到聲音探出門來，親眼見證四品小官頂撞堂堂太子，讓李辰好不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