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逐漸由清冷變的暖和，天氣終於也開始有升溫的跡象。在那偌大的空闊的殿堂當中，胡曉媚端著自己最愛的銀碗，吃著不再熱氣騰騰的早餐，眼巴巴地望著坐在對麵的於嫣然。
在那狼吞虎咽的吧唧聲裏，於嫣然用講相聲一般的方式，為太子側妃胡娘娘演繹著發現奇藥的由來。
事情還得追溯到一天以前。
那也是一個清晨，於嫣然吃過早飯，先到了方紫陽的醫室。為了方便“逸壺村”的醫生們前來幫忙，於嫣然吩咐下去，專門在隔離區附近，為方紫陽收拾了一間屋舍出來，並且將東宮多年收藏的各色奇珍藥材，也都拿了許多到這房間裏。
她走到屋子前，房門開著。方紫陽已經先一步到了那裏，坐在藤椅之上方桌之前。他的目光全神貫注地盯著方桌上幾個並排的瓷碗，緊緊皺著眉頭，滿臉的褶子都擠到一團。
對於這個民間名聲很大的方神醫，於嫣然心底確有幾分佩服。別的不說，單單那可勁兒鑽研的態度，真的沒多少人能夠比得上。或許因為時代和見識的局限，他的醫術拿到某些人麵前算不得什麼，但隻憑著這份拚勁兒，卻不難成為當代頂尖的人物。
“在看什麼呢？”於嫣然幾步踏進屋裏，也饒有興趣地朝著幾個瓷碗裏看去。
每個瓷碗裏都裝著差不多的濁白漿糊，但是那漿糊當中又各自放了不同的東西。第一碗裏邊是一塊肥肉，第二碗裏邊是精肉，第三碗裏邊是白菜葉子……
“考慮早飯吃什麼。”方紫陽頭也不抬。
“呃……”
“開個玩笑，我在作比較。”這位胡子白花花的神醫終於抬起頭來，臉上竟然露出一絲壞笑，“看看放入不同的東西，毒漿會不會有變化。”
這老頭什麼時候也學會開玩笑了！於嫣然心裏吐槽一句，又想：原來這濁白色漿糊是用痘痂粉末衝泡的。
於嫣然最開始叫所有人收集痘痂的時候，方紫陽就已經既是驚奇又是疑惑。於嫣然好說歹說，才終於讓他半信半疑地接受了“以毒攻毒”的觀點。隻是在把痘痂研製成細末時，在把細末衝水成漿糊時，方紫陽還是更習慣稱呼其為毒粉、毒漿。
於嫣然當然也嚐試著讓老頭子接受“病毒”這個概念和病毒繁衍、傳染、變異的相關知識，不過她最後顯然光榮失敗，反而把方紫陽攪得一頭霧水。
“那……你怎麼觀察毒漿發生的變化？就這樣看麼？”於嫣然撲哧地笑出聲，“跟你說過啦，病毒之類的微生物，人用肉眼是看不見的。”
“你不是說蘑菇也是微生物嗎？”大概確認了那幾碗白漿並無任何不同，老爺子反倒氣惱起來，“如何蘑菇就能見，毒就不能見？人乃萬物之長，焉能不可視物……”
這時代又沒有顯微鏡，於嫣然一麵啞然失笑，一麵又隻能幹愣著，不知道該怎麼對這位倔強老頭解釋通徹。
“這其中一定是有著什麼因素，或是她們吃的不同，或是她們接觸的事物不同，使得毒漿發生了變化……”方紫陽繼續埋頭盯著那幾碗毒漿，“否則，緣何其他三人隻是普通的發熱長痘，剩下的那個人卻……我總覺得，是我害了她……”
於嫣然更加沉默了。
方紫陽說的是他們之前所做的實驗，找來四個健康的人，分別以棉花沾取毒漿塞鼻的方式，實行人痘接種。按照於嫣然的說法，“古書”上有記載，接種人痘之後，四個人應該會因為沾染了毒漿，而出現發熱長痘等症狀，但這些症狀十分輕微，不治即可痊愈，痊愈後則不會再感染天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