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位。甲列四十八號。”
東宮小丫鬟梅花穿著府裏特製的粉色布衣褲，小嘴輕啟，喊出的聲音略有些沙啞。
她的麵前是一條長龍，一條有無數人組成的彎彎折折的隊列。她站在一塊石墩兒上，放眼望去，那一溜兒排得整整齊齊的，全是人腦袋，怕是不下百人。
隨著她的喊聲，排在最前列的一個中年男子上前兩步，將手中的銅牌遞上去。那個銅牌四四方方，並不算厚實，銅牌的正麵用刀刻了一個“四十八”，又刻了一個“甲”字，除此外還有些怪異的花紋。
這些銅牌是於嫣然請工部連夜趕製出來的。這兩天，他們將銅牌發放給捉了猴子回來的人，然後這些人就可以根據領到的號碼，按順序排隊接受防疫治療。
全城動員捉猴子的效果好得出乎意料。京城裏的居民們習慣了住在石頭房子裏的安逸生活，或許正是如此，京郊山林間的猴子繁衍生息，數量眾多，而且不怕生人，一逮一個準。
於嫣然原本還擔心猴子數量太少。到時候藥引稀缺，僧多粥少難免生出事端。哪知僅這兩天功夫，就有七八百隻猴子被捉了回來，其間正患著“猴兒騷”的竟也不少。
“猴兒騷”這種病有些像另一個時空人群中普遍常見的流感，在猴子中間傳染率相當地高，這一下她就有了七八百隻病猴子。每隻猴子假定從感染上“猴兒騷”到脫痂痊愈，全身上下長出三十個痘痘，她也能夠收獲兩千餘塊痘痂作為藥引。
要讓人感染“猴兒騷”，隻要藥引上存留有活的病毒即可，而不在於藥引的多少。這些痘痂研磨成粉，隻需取用微末，再加入些許豆粉灰麵衝入清水，即可用於一個人的“種痘”了。
這麼算來，再加上未來幾天可能會被帶回來的猴子數量。這些痘痂足以使京城大部分人都感染“猴兒騷”了。現在的問題倒在於，這麼多猴子，究竟該如何安置才好。
不過那是於嫣然等上層人物安排部署時該頭疼的問題了。現下，擺在梅花這些丫鬟眼前的問題更加直接。
“請進吧。”梅花驗看了中年男子的銅牌，確認無誤後便把銅牌收入腰間布袋處，向守在一旁的侍衛點了點頭。
這些侍衛都是從軍隊裏臨時調來維持秩序的，拿著明晃晃的刀槍凜然生威。他們看到梅花的眼神，又把那中年男子上下審視一圈，似乎在確認那男子的身份人品。接著，侍衛長模樣的人才打開攔在人群前的鐵柵門，放那男子進去。
梅花長長舒了口氣，總算又少了一個，銅牌的號數是一到五百，這樣算來，這一輪還有四百五十二人，她也還需要收回四百五十二張銅牌。
這還隻是甲列的人。在相隔不遠的地方，同樣彎彎繞繞排成長龍的，尚且有數排人呢，那些人的銅牌上也會相應地刻上“乙”、“丙”、“丁”等字樣以及號碼。
排隊的人進去後，有專門的仆人引導，沿著筆直的石板道一路往前，就到了一處屋舍。那屋子前邊插著一個木牌子，也寫著甲乙丙丁等字，與銅牌遙相呼應。
每間屋子裏都有兩三人守候著，他們或是逸壺村的醫生，或是學有所得的東宮丫鬟，輪流著用於嫣然和方紫陽所教的方法，給所有患者的鼻子裏都塞上沾了藥水的棉花，再說一些“直到睡前不能取出棉花”、“這個藥用一次就行再用對身體不好”之類的注意事項——實際上這用不了太多的時間，每一個人從上交銅牌到種好痘出院子，平均半柱香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