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辰回到養心殿時,一張臉都充斥著黑氣,仿佛層疊密布的烏雲跑錯了地方,從九天蒼穹全跑到了天子的臉上,聚集成這鐵青的顏色。
養心殿前,沿著回廊駐紮了兩隊十數名侍衛,見到李辰來,趕緊挺直了身板像雕塑般一動不動。
李辰不理會侍衛們的刻意表演,他粗暴地推開殿門,走進主堂當中。
那扇實木加鐵的大門發出痛苦的呻吟,在這嘎嘎聲中,堂內傳出輕柔細嫩的女聲:“陛下,您回來啦?”
腳步立即頓了片刻,李辰愕然定睛看去,才發現是屋裏的是於嫣然。她渾身套了一件怪模怪樣的舊襖子,一隻手拿著白色的抹布,看起來是在打掃衛生的樣子。他隻是點了點頭,就走進屋裏。
白貫倫一直亦步亦趨地跟隨在李辰的身後,從金鑾殿一路來到這養心殿前,卻識趣地在養心殿門口止住了腳步。看到李辰踱步進殿,他輕輕地將殿門拉攏合上,便在門口老老實實地守候著。
搬入皇宮內廷之後,於嫣然暫時未有新的職務任免。在東宮時,她本是統領一應日常雜事的總管,但如今以東宮少詹事之職,區區正四品,又如何能幹涉內廷管理事務?
更何況,後宮畢竟是敬皇太後的地盤,原本東宮人馬隻有極少數跟隨著入了內廷。即便李辰真個兒給於嫣然安上個內廷大總管的位置,下麵的人聽不聽話還是兩說呢。
於是於嫣然無所事事,好在東宮時積累的威信還在,大家都知道她是李辰身邊的紅人多有忍讓,這一來二去竟成了後宮丫鬟頭,不知不覺間又過上了貼身丫鬟般的生活——這讓珠玉那丫鬟頗為不滿。珠玉在南宮憐兒的建議之下,入內廷時被封了司籍,算是升官調整,職責已然不同,當然不能再冒昧跟在承天皇帝身邊服侍。
李辰對這現象也沒說什麼,由得於嫣然盡心地忙前忙後,似乎默認。
這二十多天來,於嫣然端茶送水,竟好似一下子又回到了二皇子府中。隻是那一刻的小丫頭歡快得多,心中充實著光明。
如今,卻少了那一抹若有若無的情愫。
眼見當今皇帝李辰步入堂內,於嫣然躬身行禮之後,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幹些什麼。她拿起抹布,將桌上的灰塵仔仔細細抹幹淨,她打算幹完手中的活,就起身離開。
誰知卻聽“砰”的一聲巨響,接著是稀裏嘩啦的連片聲音。一個好端端的花瓶被李辰提起扔在地上,那精致的陶瓷和堅實的地麵來了個親密接觸,頃刻間就四分五裂、粉身碎骨。
於嫣然嚇了一跳,退開兩步,再向李辰看去。這承天皇帝陰沉著一張臉,雙眸中噴射而出的,全是毫不掩飾的怒意,雙目兩側的太陽穴青筋跳動個不休。
“陛下……”於嫣然有些不知所措,怯怯地看著李辰,“這是怎麼了?”
這麼些年,她不是沒有見過李辰發怒,可是發展到摔東西這等失態的程度,還是頭一回。
“哼,今早我在朝中提議冊立憐兒為皇後……這倒好,一群人跳出來翻爛賬,什麼風評不佳、聚眾鬥毆、欺淩下從,唧唧歪歪地說個沒完。”李辰餘怒未消,坐在椅子上,重重地一拍木桌,牙關咬得咯咯作響,“真是厲害啊,我府上發生的事情,那些人……那些人還真是一清二楚!”
於嫣然丈二摸不著頭腦,也不敢做聲。然而見李辰毫不避諱地向自己傾訴,又沒來由地竟有兩分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