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趟旅行全是為了寫作,當他在一望無垠的撒哈拉沙漠中走了一天,晚上躺在敞開的帳篷中,看著星月皎潔的夜空時,他愉快極了:

在這麼矮小簡陋的帳篷裏往天上看,隻能看到星星,從帳篷邊往外看,則是一片廣大的荒漠,這使我想到,我和這個世界的人和事離得多麼遠啊!

每天的景色幾乎都是一樣,凶猛的烈日吞噬大地,太陽一下山,月亮便緊接著從荒原上升起。

這塊土地雖然沉寂,卻充滿了塵沙和原始的淳樸。這一幅寧靜、荒涼而充滿了耀眼光芒的景色,極目無窮,引人入勝,甚至連僅有的一點植物,也都是稀有而令人歎為觀止的。日複一日,這種寧靜的沙漠,便會漸漸地進入人的靈魂深處,像刺入皮膚的沙漠熱風一樣,貫入人的思維中,使人渴望成為遊牧民族,像他們那樣,終生在無涯的沙漠裏打轉……

回到巴黎後,莫泊桑將這次旅行寫在他1882年5月出版的《菲菲小姐》中。

此時,莫泊桑被當時社會上的一股反“自然派”浪潮所連累,人們指控他的作品,像左拉的其他門人一樣,完全是描寫色情。

其實,莫泊桑的那本《菲菲小姐》並沒有什麼色情可言,但是,當他把這故事提供給出版商出版時,他便預料會“產生一種震撼”。

《菲菲小姐》記述普法戰爭中,普魯士軍隊入侵法國。少尉馮·艾裏克因其身段漂亮,臉色蒼白,對人蔑視,常發出“菲菲”的聲音而成為“菲菲小姐”。他是一個性子火暴的戰爭狂人,在一次軍官們舉行的宴會中,“菲菲小姐”出言不遜,流露出對法國的蔑視,最後被法國妓女拉歇爾殺死,而拉歇爾在神父的幫助下,順利地逃過普魯士軍隊的捕殺。當這位普魯士軍官下葬時,她還在為他敲響喪鍾。故事的結尾說她勇敢地待在教堂裏,直到戰爭結束後嫁了一位有錢的丈夫,她的先生把她塑造成一位“名門淑女”。這顯然是借此以諷刺1870年時,地方上一些消極的天主教中產階級的。這種諷刺的意味,正和《羊脂球》中的愛國妓女相互呼應。

從1883年2月25日開始,莫泊桑的長篇小說《一生》開始在《吉爾·布拉斯》上連載。這部小說是專門獻給莫泊桑的好友布蘭妮夫人的,因她對莫泊桑一向友善。

這部小說的創作幾經曲折,一開始,他曾在信中與福樓拜討論過多次,並獲得福樓拜的支持,但是由於他的工作和健康的關係,一直拖了好幾年,也沒有動筆。直至他的工作環境改善了,其他的作品獲得了極大的成功,他才想起來這個醞釀已久的故事。

《一生》是一部成功的作品,有人說它是繼雨果的《悲慘世界》之後最優秀的法國小說。小說以樸實細膩的筆調,描寫一位出身破落貴族的純潔天真、對生活充滿美好憧憬的少女雅娜進入人生旅程後,遭遇丈夫背叛、父母去世、獨子離家出走等一係列變故,在失望中逐漸衰老的過程,概括出了人們生活的一種基本狀態:人生既不像我們想象的那麼好,也不像我們想象的那麼壞。

這部小說表現了作者對事物的正確道德觀,借著善良、追求完美的女人雅娜的一生,反映了女人在任何時代都可能麵臨的問題。這一次,莫泊桑是站在善的一麵,以最真誠的心、最完美的形式敘述了雅娜的一生。

離開政府機關後,莫泊桑專心致力於寫作,1883年一年中,他便為《高盧人》和《吉爾·布拉斯》寫了七十個短篇小說和兩部長篇小說。他不斷地寫,直至他的神經痛複發,他的眼睛幾乎瞎掉為止。

他曾寫信給左拉,說他的眼睛幾乎不能看書和寫作,沒有辦法,隻好請他的朋友幫他校對。但是他仍對病情滿不在乎,繼續埋頭寫作。隻要報紙的編輯和出版商想要他的作品而且肯出高價收購版權,莫泊桑便有求必應,拚命地寫。

由於教育的啟蒙和天性使然,莫泊桑與文學結下了不解之緣。也許他發現文學是逃避外在世界的天堂,也是脫離殘酷現實生活的最佳借口。現在,莫泊桑成了欲望的奴隸,他被名利所驅使,且不顧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