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宜的事情這就算定下了。與其違背小姐的意思,倒不如做個順水推舟的人情。翠竹於是笑道:“今兒個太晚了,就不勞吳嬤嬤辛苦奔波,不如明個兒一大早,奴婢便遣人將這好消息捎過去。”
“嗯,也好!”宛月點頭,站起身來,由得丫鬟們伺候穿上狐裘鬥篷,道:“隻不過,靜宜已經在這裏住了兩日多,恐怕吳嬤嬤尋不著她,心裏擔憂。瞧著如今天色尚早,不如你親自跑一趟,將前因後果與她交代一番。也好讓她安心。”
“是。”翠竹笑著應了,便退下,往城東郊去了,暫且不提。
宛月瞧著她出了門,又回頭就靜宜的藥食衣著等事細細的囑咐一番,才起身往嫡福晉房裏去了。
嫡福晉是宛月的親額娘,出身於蒙古貴族博爾濟吉特氏的旁支。早些年順治爺入關的時候,嫡福晉一脈的祖上曾隨和碩睿親王多爾袞征戰中原,算起來也頗有些功勞,封過二等侯。再加上,當時主政**的是孝莊文皇後,後來又有康熙朝的孝惠章皇後幫襯著,博爾濟吉特氏也稱得上皇族貴戚。於是,嫡福晉的祖上也跟著沾了光,不僅在蘇州定了居,還領了上差。雖說不是京官,但也是地方上說話算數的主兒。然而,自康熙朝往後百餘年間,博爾濟吉特氏再也沒出過像樣的後妃,總歸還是皇上的臣子,但說起話來,卻好似失了過去的份量。嫡福晉的娘家也跟著沒落了。
正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縱然是不能再嫁於王侯,可蘇州將軍府也算得上名門,嫡福晉嫁了進來也是門當戶對的婚事。隻可惜,這二十多年來,嫡福晉始終沒有生出兒子來,就連唯一的女兒宛月也不是長女。漸漸地,府裏便多了幾房妾室,又接連添了幾個兒女,嫡福晉隻能默默的接受這一切,整日裏在齋堂念經禮佛,不問世事。好在將軍始終念著她是嫡出福晉,將府裏大小事務依舊交予她來打理。這麼多年來,也算維護住體麵。
這會兒正是吃過午飯的時候,按往常的習慣,嫡福晉會回屋裏小憩養神。當年跟著陪嫁過來的嬤嬤白氏在外間兒侍候著,見宛月突然來了,有些訝然,急忙迎了上去,問道:“小姐怎麼來了?也沒個服侍的人跟著。翠竹這丫頭去哪兒了?”
宛月攔住她,順勢扶她進屋坐下:“嬤嬤寬心,是我吩咐她去辦點事兒了。額娘呢?在裏屋睡覺?”
聽見女兒過來了,嫡福晉在裏屋出聲應道:“宛兒麼?進來吧!這大白天的也睡不真著,進來陪額娘說會兒話吧!”
一進裏屋,燒的是紫檀香,又點著爐子,炭火正旺,有些悶燥的感覺。宛月暗暗皺了皺眉,示意白嬤嬤將簾子挑著,也好透些新鮮的空氣進來。又順勢坐在桌旁,隨手倒了杯茶水,遞了過去。
嫡福晉喝了口清茶,精神好了點,道:“前些日,林府裏的福晉過來坐了會兒,說起開春兒選秀的事來。新皇仁孝,登基已經半年有餘了,都還沒正式冊封**。額娘擔心,你這會兒去了,隻怕也不會中選,被撂了牌子話就隻能在宮裏為婢。你方才過了十三歲的生日,萬一···額娘是怕你有朝一日放出宮來也都是老姑娘了,錯過了大好的姻緣。”
宛月端坐著,也不知聽進去沒有,隻是有一口沒一口的抿著茶。嫡福晉看她這般不上心,便愈發煩躁,重重地歎了口氣,道:“額娘也是為你好!那日進廟燒香,林府的公子你也瞧見了,也是個知書達理的。就算你相不中,也可以另選辦法,總不至於進宮這一條路。你乖乖聽話,去跟你阿瑪說個軟話算了,叫他打點一番,找個標誌點兒的姑娘替了你去吧。你阿瑪到底是武將出身,平日裏自然不會溫柔細致,你也別怪他。前兒宮裏賞了件流雲水緞,你阿瑪···”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起來,宛月臉色便暗了下來,“咚”的一聲擱了茶杯,道:“額娘別再說了,宛兒心意已決,入宮之事,勢在必行!。”
到底是養育了自己十三年的母親,不好將話說的這般決絕,宛月穩了穩情緒,口氣緩和了些,道:“選秀之事乃是聖旨,找人替選那得擔著多大的風險。阿瑪在外頭做事,明裏暗裏都有些對頭,萬一不小心,被人抓了把柄,落了口實,那豈不是抗旨不尊,是殺頭抄家的大罪。額娘是忘了乾隆爺年間的舊事了麼?”
乾隆年間,閩浙總督德沛上了一道奏折,請求乾隆皇帝允許他年過十七歲的兒子恒誌與兩廣總督馬爾泰的女兒完婚,但是,馬爾泰的這位千金還沒有參加過選秀女。此事令乾隆皇帝大為惱火,命令德沛立即趕赴京師,當麵訓飭,同時頒布詔令:“我朝定例,八旗秀女,必俟選看後方準聘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