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旨意(1 / 2)

畢竟有新皇登基之喜,剛進了正月,宮裏便下了旨意,改年號為“道光”,取“道正德高,光耀四海”之意,是為道光元年。初一,皇帝祭天禮畢,又請上了皇太後的徽號。眾大臣擬了一個“睿”字,意在讚太後賢明睿智。故稱孝和睿太後,擇了吉日,移駕於壽康宮。再之後,宮裏又奉了孝和睿皇太後的懿旨,立了嫡福晉佟佳氏為“慎貴妃”,其餘各側室均未定名號,隻留待開春選秀之後一並冊封。

消息傳來的時候,宛月對鏡梳妝,聽罷,臉上凝出一絲冷笑。

翠竹暗自瞧了瞧小姐的臉色,開口問道:“這可真是怪事兒。按理說,皇上既定了年號,又給太後上了徽號,為何中宮皇後之位竟不是嫡福晉的?莫不是,還想要立他人不成?”

宛月頭也不抬,對著鏡子,專心致誌的一筆一劃勾勒著額心的蓮紋,口中淡淡道:“若是在宮裏,你這番話可算犯了大忌。——哪裏有當奴才的,背地裏議論主子的!”

翠竹嚇了一跳:跟著小姐五年光景,未曾聽過一句重話。這突如其來的一筆,竟是一聲悶雷,震得她愣在那裏半晌,就連手中的玉梳墜地,都未曾驚覺。

宛月這才回頭看了她一眼,又瞧了瞧裂在地上的玉梳,心中歎道:玉碎無情,自己又豈是真想說這番重話,不過是想試她一試,看看她究竟安了哪般的心思。又看著她被嚇得說不出話來,心裏到底有一絲不忍,畢竟是跟了自己五年的丫頭,情分始終在那裏。

唉~宛月暗暗歎了口氣,親自將斷成兩截的玉梳撿了起來,道:“正所謂,禍從口出患從口入。在自個兒家說話隨意慣了,也沒什麼所謂。隻是一旦入了宮,句句都是把柄,一不小心就落了他人的口實。你這般大意,倒叫我如何放心。”

翠竹此時方緩過神來,眼中含了淚意,道:“奴婢知道錯了,萬萬不敢再給小姐惹麻煩。”

“五年前,你便跟著我隨先生讀書,也算得上知書達理、通曉世故。我且問你,為何給你取名為翠竹?”

“當日府裏有四個丫鬟,均是小姐賜名,取得是‘梅蘭竹菊’四字。小姐說,此四物乃是清華其外,澹泊其中,從不作媚世之態。”

宛月點頭,道:“你竟記得一字不漏,很好!”

翠竹也很感懷:“全拜小姐賜名,又點了奴婢隨侍讀書,長了見識。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如今,其他三人也都放出府去嫁了人。雖說不是鍾鳴鼎食之家,也是小康富足之戶。又做的都是長房奶奶,身份地位自是不同往昔。”宛月看著她的眼睛,道:“那你可曾想過···”

翠竹大驚,連忙跪下,急切道:“奴婢不想!奴婢若是有做錯的地方,小姐隻管責罰,隻是千萬別趕奴婢走!求求小姐了!”說著,連眼淚都掉了出來,大顆大顆的滾落,情真意切。

宛月歎道:“你跟了我五年,我去求額娘,必能給你指戶好人家,斷不會委屈了你。”

“不!不!”

“你先聽我說。此番我是躲不過要入宮的。然而前途難料、福禍不定。縱然是聖意垂青,也不外是個常在、貴人。若一旦被撂了牌子,入浣衣局為奴為婢也是有的。若是你跟著我,定是要吃苦的。”

“奴婢不怕吃苦!奴婢不要離了小姐!”翠竹跪著上前一步,抓著宛月的手,眼淚啪嗒啪嗒的掉:“小姐這一回進宮,身邊連個可心兒的人都沒有,老爺、福晉怎麼放心的下。就是奴婢也日日擔心、夜夜受驚,哪裏會有嫁人的心思。”

這最後一句,可說中了宛月的心事。

的確,入宮之後,要的就是步步為營。

縱然皇上念著舊情,自己尚有庇護。可畢竟要和宮裏其他女人分享皇上的心意,明裏暗裏總要有一番較量。當初,就是看中了翠竹的靈性,教她陪著自己念了幾年的書,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入了宮,也好有個幫手。

隻可惜,這丫頭太過聰明,竟有了逾越的心思。這樣的人留在身邊也不安全。可一時半會兒,又哪裏能尋來個合心意的。

突然,靈光一閃。

不是還有個靜宜麼?

想到這裏,宛月便改了口氣,道:“原想給你覓個好人家,不叫你吃這份苦。唉~罷了!你先起來吧。這正月裏大喜的日子,哭什麼?”

翠竹趕忙擦了眼淚,又有些猶疑:“小姐是不趕奴婢走了?”

宛月搖了搖手裏斷成兩節的玉梳,笑道:“趕走了你,誰來給我梳頭?瞧瞧,連吃飯的家夥都斷了,難不成讓我散著頭發去給額娘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