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澤滿意地看了他一眼,耐心地解釋道:“跟趙訓的溝通,最主要的是爭取試探出他在這次招標中最關注哪些方麵,尤其是競標方的哪些指標會成為他衡量的要點。至於常有庭,我想他最關心的應該是馬上在三月份召開的兩會,而他需要聽到的是我們在這方麵的支持,這也是為什麼他從年前就約你年後見麵的原因。”
包正不由微笑了:“的確,對於一個如此重視仕途的人來說,沒有什麼比兩會更重要的政治活動了!他一定需要表現他主政的德城在民生、在經濟、在方方麵麵堪為楷模,從而為下一步政治發展做好鋪墊。那麼,他會希望從我們這裏得到什麼呢?”
公孫澤不屑地一笑:“貢獻GDP的增長率嘍!”包正一怔:“不是大家都在談民生了嗎?雖然不太關心政治,我還以為聰明的官員都已經改弦更張了呢!”公孫澤道:“改道是正確的路徑,也是中央真心推動的。但從地方而言,談何容易?民生指數如何看?還是GDP的增長是實打實看得見的政績,隻要不同時迸發民怨,經濟發展硬指標仍然是一個可接受、可衡量、相對保守卻很有效的工作成就。”
包正點點頭:“不意外。但我們呢?有這方麵的支持承諾可以給到他嗎?”
公孫澤盯著他,道:“我們的業務中,製造和房地產都是本地的支柱產業,但這些都是增長性較弱的行業,而這一兩年大環境下,整個行業的處境其實很艱難。從這個角度來講,能保持就已經不錯,談增長隻能說是笑談!”
包正道:“那麼,我們的策略就是不談增長,隻談保證不會負增長?這個常有庭會接受嗎?”
公孫澤嘴角帶上一絲冷笑:“他不會滿意的。所以,正總可以考慮一下,我們該如何讓他滿意?好在,孔雀集團還有些家底,你隻要決定,應該也不會太難。”
包正看到那絲冷笑,明白他在嘲諷,反問道:“你什麼意見?”
公孫澤認真地說:“每一個企業在上規模之後,都會麵臨一種挑戰:在政商之間,老老實實保持理性商戰;還是做個紅頂商人,遊戲於權柄之間,爭奪額外的利益?此前,包董一直是爭取保持一種平衡,即不過分迎合,也不超然世外。之後,就要看正總你的興致所在了。”
包正也認真地看著他:“你認為呢?”
公孫澤一笑:“包董常常教訓我做事過於死板,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因此灰度管理曾盛極一時。但一個企業也好、一個人也好,應該有他的堅持和不放棄,這或是一種原則,或是一種信仰,無論是去恪守、還是去追求,一個企業總要有方向,才會有正確和錯誤的判斷。否則,有所有風向都是順風的時候,就會有所有力量都是阻力的時候。無論怎樣,你總要為你的決定付出代價,但有時候這代價讓你覺得心底坦然,而有時候這代價讓你覺得世道無望。現實總有無奈之處,最終如何,在乎決策者的一心而已。”
包正的眼神溫暖地看著他:“你的心呢?在哪邊?”
公孫澤認真地回答:“在正確的時間做正確的事情。”
公孫澤走後,包正拈起那張股份報告,用手指在上麵輕輕地敲著。這件事從吳天來看,是公孫澤的陰謀。但從包正的角度來看,反而簡單:那就是,孔雀王擁有30%的股份,但隻留給包正20%,另外10%給了公孫澤,隻不過不是以遺產的方式,而是以某種方式在過去十年間完成的。為什麼?是避免在他死後一次性轉讓過於引人矚目嗎?為什麼是一比二的關係?這說明了什麼呢?他真的把公孫澤當成半個兒子了嗎?就算公孫澤是他某個生死之交的遺孤,孔雀王是那麼講情義的人嗎?想想過去三十年,除了每個月彙出的生活費,他對於包正母子基本是不聞不問、由著那娘兒倆過著自生自滅的日子,就算那個朋友生前對他怎樣好甚至有多重要,他是那樣講情義的人嗎?他為什麼對公孫澤這麼好!甚至強勝對待他自己的親生兒子!
包正穿過玻璃門,看向對麵的辦公室。公孫澤正伏案寫著什麼,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在另一個灼灼的眼神裏被灸烤了有半個多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