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正回到97層時,公孫澤正好在辦公室,包正心情大好,徑直走進他的辦公室,問:“你猜我今天有什麼發現?”
公孫澤高冷地一笑:“噢,這回不是高見了?”
包正把自己舒舒服服地放倒在長沙發上,把兩條長腿架在沙發扶手上,一邊說:“看來你對我的期望值還挺高!那就不難為你猜了。競標結果應該在兩會之後出來,但下周兩會就先後在北京招開,趙也好、常也好,這周末就會啟程赴京,所以所有的‘幕後’工作都必須做在他們出發之前。你覺得,在這段時間除了你預計的破產苦情牌之外,劉麗華是否有可能采用其它的手段來影響結果?”
公孫澤想了想:“她應該找錢去,而不是把所有希望都放在趙訓身上。”
這時門上輕響,卻是吳天匆匆而來,向公孫澤點點頭,徑直對包正說:“正總,我正在找你——瑞鑫出事了。”
包正一下子從沙發上彈起來,還沒來得及開口,公孫澤已經在問:“出什麼事了?”
吳天看了眼包正——後者是明確警告的眼神——還是懾於公孫澤一貫的威嚴,說道:“他們有一隻用來做乙腦疫苗的貓被虐殺在實驗室裏,他們就認為是有人在威脅他們退標,並且……”
公孫澤警覺地瞪了眼在一旁使眼色的包正,沉聲問:“並且什麼?”
吳天恨恨地說:“他們說貓是被孔雀膽毒死的,因此誣告說我們嫌疑最大!他們已經向政府報案了。”
公孫澤一聽到孔雀膽三個字,一下子站了起來,目光如劍一般釘死在吳天的腦門上!
吳天卻低著頭一邊說,一邊把手裏的一打相片小心地放到公孫澤麵前的桌子上。公孫澤掃了一眼血腥的畫麵就迅速轉移開視線,表情隻能用震憾來形容。
包正盯著吳天,質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吳天忙道:“是政府裏的一位朋友從趙訓秘書那裏聽到的,一開始我也不相信,就托他們把照片搞來了,這才來報告你和正總。”
公孫澤盯著包正,目光冰冷,半天沒有說話。
包正走過來將照片一張一張收起,問他:“你怎麼看?”
公孫澤閉了閉眼睛,沒有說話,轉身走向衣櫃,緩緩取出大衣穿上,徑直走向房門,頭也不回地說:“我出去透透氣。”
包正覺出他的情緒不對,追上去道:“一起吧?”
公孫澤站住,半轉身冷冷地看著他,沉聲道:“不必。我們道不同,我還是想自己一個人靜靜。”隨後離去。
包正恍惚有一種錯覺,他說話的神情和兩人第一天在天台上首遇時何其相似?甚至他們之間的關係也仿佛一下子回到最初的冰點。
包正狠狠瞪了吳天一眼:“為什麼不先向我彙報?”
吳天雖然隱忍內斂慣了,這個黑鍋也是背不起的,低聲狡辯道:“我本來想去你的辦公室,結果看到你在這邊,這件事又很急……”再加上平時你不是什麼都不忌諱跟澤總一起聽嗎?當然,最後這句話他終還是沒敢說出來。
包正仿佛看到他的心裏去:“事情和事情是不一樣的,我相信,你清楚這一點!”不再理會吳天萬分委屈的臉,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等他趕到地下室,發現公孫澤的邁巴赫還在,先鬆了一口氣——最怕他一氣之下開車出去,想想他的車速,那情形絕對是不敢想像!包正忙趕到一層,問了一下門衛,果然公孫澤是走出去的。包正問清了方向,快步追了出去。
天氣陰沉沉的,又是周四下午的黃昏,怎麼想都應該是一個閑散陰鬱的氛圍。但孔雀大廈地處核心商務區,外麵街上的人永遠都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來來往往,都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有沒有明確的方向、清不清楚自己到底要去向哪裏,隻是擁擠在一起,成為灰色的、緩慢移動的一團,自以為鮮活的生命隻成了昏暗的背景,在別人的眼睛裏增添莫名的沉重。
就是在這樣的一幕灰暗中,包正看到了公孫澤,不知是因為他頎長的身姿,還是他永遠挺直的背影,甚至昏暗的光線下本不清楚的臉上那孤寂而漠然的神情,就象有一束光將他變成了舞台的中心,讓他成為整個蕭瑟黃昏中、將來未來的春意裏唯一能吸引目光、撩撥思緒、觸動心靈的風景。
包正輕輕鬆了口氣,心中感到莫名的撫慰。遠遠地跟在他的後麵,隨著他的腳步緩緩前行,不知道這樣到底要走向哪裏,不知道就這麼尾隨著他走了多久,本來有些焦躁的心情漸漸沉靜,哪怕無法安撫他的怒火或者憂慮,隻是看到他仍在自己的視線裏,離自己不是很遠,這感覺就很好,就讓他覺得安心。
公孫澤獨自行走在人群中。雖在人群之中,卻好象遊離在人群之外,他的頭沒有轉動過,他的眼神注視著前方,他的心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就這樣地一直走、一直走,直到風無情地掀起他的大衣下擺並冷酷地吹打在他的臉上,才驚覺自己竟不知不覺走到江邊,已經站在江邊的圍欄前,再沒有向前的路。於是,他就那麼站立在欄杆前,一動不動,象是夕陽下、德江邊一尊雕塑,直到天邊終於不見了落日,江邊也再看不見一絲清晰的風景,他突然抖了一下,仿佛才感覺到身體已經凍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