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澤的手機響了,他向包正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接聽道:“喂?我是公孫澤。”
包正有些惡毒地瞪著他的手機,隻能等著他先接電話——並注意到他的臉色一變而為異常鄭重的表情,甚至半轉過身去望向空無一物的遠方,明顯要全神貫注。包正小心地靠近,希望能聽到片言隻語。沒想到,公孫澤果斷地掛了電話,腳步生風地往回走,包正忙叫他:“哎,你去哪裏?我話還沒說完……”
公孫澤頭也不回地說:“我出去一下,你不用等我,先回家吧。”
包正的脊背一下子挺直了,仿佛他已經猜到了公孫澤去見的人。
公孫澤駕著邁巴赫來到郊外那座小白樓,果然電話是劉方打給他的,此刻劉方就在客廳裏等著他。兩人見麵就直入主題,劉方道:“我想,我帶給你的應該算是一個好消息。”盡管他的語義中很明顯有所保留,公孫澤還是用明亮的眼神注視著他,靜待下文。
劉方繼續說道:“無論出於何種原因,孔雀集團事實上在軍火業務上運營多年,這在定性上絕對是違法的,是一定要嚴格追查、必須要嚴格處理的。但這件事關係重大,不僅可能會引起對國內法製環境及政府管理能力的置疑,在國際上也會引發針對我國的不實指控,並且這起案件在人員數目上涉及數萬人、時間達數十年,確實是前所未有的,會對之後的審查造成極大困擾。在處理上,需要更為智慧和巧妙的解決辦法。
所以,集團領導充分考量了你的建議並正式上報中央,最終得到的指示是:同意按你的方案執行,即由江南造船廠出麵,全資收購孔雀集團下的十二家農機製造廠,並入現有軍火製造體係,全體人員兼並入新的企業,經由政審及技能考核後,重新上崗。這樣,對外這就是一起正常的商業並購。
對內,我們會進行相應的審查。一個原則就是,首犯全責必究,從犯不予司法追查,隻做政審記錄。當並購消息正式公布後,江南廠會進駐孔雀集團及工廠做接收及審紀。一周內,我們會以違規違紀的名義逮捕你,交由司法機關審判,當然刑期會考慮你的自首情節和將功補過的表現,隻是我現在還無法給你明確答複。
總之,這樣整個事件就以你建議的方式,正式了結。對於這樣的結果,你有什麼問題?”
公孫澤平靜地說:“非常高興,這正是我期望的結果。”
結果就是:他作為首犯,將承擔全部責任;而所有員工作為從犯,將不被追究刑事責任;而這次事件,將作為普通商業並購處理,也就是說,保全了孔雀的名聲。
這,正是他期望的全部。
劉方又道:“雖然對外是收購,但對於交易金額來講,會是一個問題。”公孫澤當然明白政府不會為收編這些工廠付錢,忙道:“交易金額我會提供一個大致的資產數據,為避免外界懷疑,這筆錢還是需要走一下明帳,以免留下把柄。我會通過第三方帳戶,提前先將這筆款項打入你指定的帳戶,之後請您轉到江南造船廠的帳戶上,再按並購流程及支付約定,打入孔雀帳上。”
劉方目光如矩:“你隻是為了應對外界的公眾,還是想同時迷惑內部人?”
公孫澤坦然道:“都有。您知道,孔雀內部體係嚴明,絕大多數員工根本不知道我們還有這樣的業務,我不希望他們因此看低自己在這個社會、或者自己工作的價值,說到底,他們隻是普通的打工一族,他們並沒有分享到非法牟利的好處,也不該承擔相應的後果。”
劉方問:“如果內部的人都想瞞,你從哪兒調這筆錢?”
公孫澤一笑:“小金庫——說出來,您又可以查我一條違法違紀、偷稅漏稅了。”
劉方目光慈祥地看著他,卻沒有笑,隻是問:“我相信你可以安排得很好。下麵,我方建議從兩方麵著手推進:一、你需要提供現有所有涉及的工廠資產、人員、狀況的整體統計報告,以便我方進行接管;二、你需要將之前相關業務曆史背景整理一份交待材料,包括所有業務、渠道、交易、涉案人員的詳細資料。鑒於事件的複雜性以及公孫你的態度,我們不想將涉及的範圍擴大。如果可能,希望能以這份資料作為審理這一事件的主要依據,在處理和審議時進行參考。我們願意相信你會主動、全麵、深入地準備相關資料,因此我特別建議,暫時不對你作批捕或者雙規處理,你可在現在崗位上準備相關材料。”
劉方說完,就一眼不眨地盯著公孫澤,看他的反應。
很顯然,第一份資料是作為政府接收這份產業的評審使用,而第二份資料則相當於自我坦白交待的資料——相當於認罪口供。公孫澤麵色不變,反而淡然一笑:“明白,兩份資料我都已經準備好了。”原來這次五一假期,他就在做這件事,看來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