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見她已開口逐客,隻得悻悻的回去了,待她們全數走遠後站在木陽玉看著天色轉身對紅杏道,“去將本宮的琴取來!”
紅杏應了聲,入內去取琴了,待得她出來時,琴已抱在手中,她所拿得正是木陽玉時常彈奏的瑤琴,每次看到這把琴,木陽玉都會想起阿夜,他的音容猶在眼前,卻已是陰陽相隔,永無再見之日。
木陽玉伸手在鋥亮的琴弦上慢慢撫過,好一會兒才把手收回來,然後突然對紅杏道,“去換另一把來!”
紅杏聞言不由愣了一下,這琴不是小姐最喜歡的嗎,怎麼現在又不要了,雖是疑慮,但還是依木陽玉之言進內換了另外一把宮內的琴出來。
木陽玉無言的接過紅杏手中的琴,神色中有著些微的悵然,不知她在想些什麼,正在這時,小安子來報,說是林婕妤來了,木陽玉輕哦了一聲,複將琴交還給紅杏後道,“快請她進來!”
小安子領命下去後沒多久墨言就進來了,笑意盈盈的朝木陽玉微微一福道,“墨言見過素婕妤,真是恭喜姐姐了,以後你可就是素妃娘娘了!”
木陽玉單手扶起道,“行這些虛禮做甚,快坐下!”
接而又命宮人奉上茶,“有什麼好恭喜的,還不都一樣,倒是你,才幾天功夫就被皇上封為驚訝,這以後的前途可是大好啊!”
墨言低頭一笑,帶著些許嗔意道,“姐姐你可是瞞的我好苦,怪不得前些日子你不要我和皇上解釋,原來……”
未等她說完便被木陽玉打斷了,“原來什麼,你莫要不信,連我自己都是莫名其妙呢,皇上先前可是一點風聲都沒透露過,我剛一接到聖旨的時候人都快傻了!”
,姐姐你先前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墨言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這是自然,難道你覺得姐姐是在騙你?”木陽玉一臉訝異的道。
墨言連忙搖頭道,“不是,不是,姐姐怎麼會騙我呢,我隻是覺得奇怪而已,前些日子皇上對姐姐還是冷冰冰的樣子,現在卻又一下子將你扶上了妃位,皇上的舉動很奇怪啊,我不太明白!”
木陽玉聞言笑道,“什麼奇怪啊,你沒聽到嗎,這個妃位是因為我在宮外時受難所得的封賞罷了,不論是婕妤還是妃,對我來說都無所謂,皇上他始終是不喜歡我了!”說到這裏,笑容慢慢從臉上褪去,消沉無比。
墨言瞥見木陽玉這般模樣,不由握了她的手道,“姐姐你不要這樣想,雖然皇上心裏是怎麼想的我們不太清楚,但從他肯封你為妃的情況上看,就可以知道其實皇上的心裏還是有你的,你再給他一點時間!”
“希望如此吧!”木陽玉略帶些嘲諷的說著。
墨言點點頭,隔了一會兒,她突然以一種怯怯的聲音道,“玉兒,你會不會生我的氣?”
“生你的氣?這話從何說起?”木陽玉不明白她這話是什麼意思,她們二人之間有什麼氣好生的。
墨言將手從木陽玉手上收回,然後絞著帕子低頭道,“恩……皇上以前是對你好……現在卻對我好了,姐姐,你會不會怪我……我把皇上搶走了?”這番話她說得吞吞吐吐,好似很不好意思。
木陽玉沒想到她要說的是這個,不由沉默了下來,而她這一沉默,卻讓墨言更加緊張,以為她真的是生自己氣了,“玉兒,我不是故意的,我發誓我絕對沒想過要把皇上搶走的,我隻是……隻是想……”
墨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些什麼,越是緊張就越是想不出。
木陽玉見狀情知她是誤會了,啞然失笑道,“墨姐姐,我怎麼會吃你的醋呢,皇上喜歡誰多一點就喜歡誰多一點,不是我們所能控製的,你我情同姐妹,你能有出頭之****高興也來不及,哪會吃醋。我隻是奇怪你怎麼會問出這話來?”說到這裏她神色一緊道,“是不是瀟妃和你說的?”
這下輪到墨言吃驚了,“姐姐你怎麼會知道?”這麼一問便等於承認了木陽玉所問的話。
木陽玉低頭不語,左手無名指與小指上的護甲碰在一起,發出一聲脆響,瀟妃,她終於開始行動了,挑撥墨言與自己的感情,恐怕這才是她幫助墨言得寵的原因所在,想利用墨言來牽製她。
木陽玉想了一陣,抬起頭直視著墨言道,“墨言,你信不信任我?”
墨言毫不猶豫的點頭道,“當然信任,玉兒是墨言在宮裏最信得過的人!”
“那就行了,以後不要再問這種傻問題了!”木陽玉拍著墨言的臉頰,冰涼的翠玉護甲在她臉上悄然劃過。
墨言順從的點著頭,兩人又說了一會兒才散,而此時太陽已經全部落山了,僅餘一絲餘輝似有若無的掛在那裏,木陽玉瞟了紅杏一眼漫然道,“我們走吧!”說完她領著紅杏走出了如意軒。
華清宮裏的燈火早早就點了起來,駱慕陽坐在書案後麵改著折子,秦桑則隨侍在側,不時抬眼瞅瞅駱慕陽。
也不知過了多久,駱慕陽突然,“啪”的一聲扔掉了手裏的朱筆站了起來,一臉的不耐煩。看他那樣是沒心情再改折子了,趁著還沒到內務府送牌子來的時間,心中記著事的秦桑湊過去悄聲道,“皇上。您累了吧?要不要出去走走?”
駱慕陽心中正煩,聽到這話便順口道,“好吧。就出去走走!”說著他便站起來走了出去,渾然不管秦桑有沒有跟來。
走到外麵後,駱慕陽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將混濁的氣與胸中的煩悶一並吐了出來,沒有人會知道。他其實一直在壓抑著自己去見玉兒的心思,是的,他在乎,他真的在乎玉兒在宮外時與阿夜的事,如果換了是另一個妃子,大不了就是打入冷宮或是處死,可是玉兒,他該如何對待,相信她嗎?可是他又該如何放下心中的懷疑!
風吹在身上有些熱。畢竟現在已經是九月了,天氣熱是正常的,漫然走在朱紅的宮牆間。處處可見重重殿宇,恍然間他竟有幾分不識的感覺。駱慕陽不禁莞爾。他在這皇宮裏住了二十幾年,怎麼會有不識之感。
正在這時。秦桑突然上前幾步道,“皇上,您可聽到彈琴之聲,好像是從西宮那邊傳來的?”
“彈琴?”駱慕陽側耳聽了一下,隻聞蟲聲啾啾,哪裏有什麼琴聲,然秦桑卻十分肯定的說聽到了,駱慕陽原也沒什麼事,聽得此便率步往西宮那邊走去了,還真別說,隨著他的步伐,真的是有琴聲入耳,到底是哪個妃子如此雅興,在此彈琴?
駱慕陽心裏好奇,這步伐又快了幾分,三彎兩拐,這琴音倒是越來越清晰了,可駱慕陽卻停住不走了,神色頗為複雜的打量著周圍,這個的方他再清楚不過。
如意軒!玉兒以前住的的方,在她搬到如意軒之前自己經常過來,而會在這裏彈琴的隻有一個人。
見?還是不見?駱慕陽猶豫了起來,腳步幾番欲動但都未跨出,秦桑在他後麵沒有出聲,不過瞧著神色卻有些緊張。
隔了好久,駱慕陽終於跨出了腳步,瞧著那方向秦桑在後麵暗自鬆了口氣,因為他去的方向正是那琴音入耳的方向。
駱慕陽走的很慢,幾乎每走幾步就要停一下,但路畢竟隻有那麼點,再慢也有到的時候。
臨淵池邊,他再一次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琴弦在她手下如有了生命一般,每一次音動都帶著一絲震撼,這樣的情景好似以前,那一夜,他也是被她的琴音所吸引過來。
秦桑也看到了彈琴之人,正欲過去叫她過來參見駱慕陽時,卻被駱慕陽抬手製止,他的目光一直未離開過那人。
琴,泣然的彈著;人,無聲的站著;一切如靜止一般。
彈琴的人沒有看到身後的人,在彈完琴後仰首望著墨色的天空,今天沒有月亮呢,連星星也看不到幾顆,不知道會不會下雨?
紅杏在木陽玉旁邊道,“主子,您要回去了嗎?”
“不,我還想再呆一會兒!”木陽玉輕輕說著,目光始終不離夜空,雖不見月,然隻要心中有月亦是一樣的呢!
紅杏沉默了一會忽而道,“小姐,你是不是在想皇上?”
聽到這話,雖隔得有些遠,然駱慕陽依然清楚的看到木陽玉的身子顫了下,而同樣的,他的心亦緊了起來,無聲的等待著她的回答。
木陽玉的臉上逸過一抹苦笑,手指在琴弦上略微一勾,一聲脆音在指下回響,“就算是想又如何,皇上不會想,他也不會知道我在想他,這宮裏那麼多的娘娘,皇上也許早就忘了我!”
不待紅杏說話,她又道,“我在等月亮出來,沒有月亮的夜晚總有些不完美。”
她們等了很久,可是這月亮就像和她做對一樣,就是不肯出來,反而是雨倒開始下了起來,本來隻是一點點,到後麵卻是越來越大,駱慕陽所站的的方還有屋簷可以遮擋,木陽玉那邊卻是什麼可以遮的東西都沒有,然她還是直直的站著,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紅杏著急的勸道,“小姐,下雨了,快回去吧,不然會著涼的!”
另一邊秦桑也同樣著急的對駱慕陽悄聲說著同樣的話,皇上要是著個涼什麼的他可擔待不起,然駱慕陽不動也不說,目光依然停在遠處那個逐漸淋濕的身影。
對於紅杏的話木陽玉恍然未聞,頭始終仰起,然既是雨越下越大又怎會有月亮出來,衣服終於全部都濕透了,紅杏還在不停的勸著,木陽玉卻突然哭了起來,身子慢慢滑倒,若不是紅杏扶著,她便要坐到的上去了,紅杏手足無措的扶著她,不知她為何哭,更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駱慕陽在後麵靜靜的看著,幾番欲衝出去,但最終還是忍了下來,垂在兩側的手握得死緊,隱隱約約他聽到她似乎在說什麼,極輕聽得不是很清楚,隻有一句,“皇上”聽得再清晰不過,因為這兩個字她說的最多。
也不知哭了多久,木陽玉終於在紅杏的攙扶下離去了,從始至終她都沒有看到駱慕陽,而駱慕陽也一直沒出過聲,在木陽玉走後他亦默默的回到了華清宮,秦桑本想先自己回去拿頂傘過來,哪知駱慕陽完全不在意,就這麼淋在雨中,不過這雨並沒有下太久,走在半道上雨就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