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泉村的鄰村是西溝子村,離西泉村僅四五裏的路程,張蓮的娘家人都住在這個村裏。
張蓮的哥哥張奎比張蓮大四歲,在西泉村以務農為生,種點兒地夠吃,打點兒工夠花。他最近心裏有個解不開的疙瘩,因為母親陳金花最近身體不太好,說不定那一天就走了,可她一走,大妹子家的那些本該屬於自己的袁大頭何去何從?
張奎暗中時刻關注著鄰村大妹子一家的動向,他急需要找一個合適的機會去和妹子把應該屬於自己的東西要回來,今天聽說趙祥父子去省城看病去了,心裏豁然開朗,想道:“老天爺還算眷顧著我,給了自己一個還算不太晚的機會,機會難得,不容錯過。”想到能要回那些袁大頭,張奎不免有些激動,眼前似乎己經看到了袁大頭的影子,耳朵裏似乎己經聽到袁大頭那錚錚作響的金屬音。
張奎想了又想,張蓮對自己這個哥哥不認帳,看來還是得二妹子幫忙。
張蓮還有個妹子,名叫張苑,比張蓮小四歲。
張蓮的母親陳金花,出生在三十年代,在一個遠離城市的小山村裏,那個時代正好是舊的東西破碎,但依然還在,新的東西建立,可是沒來,尤其是偏遠落後的小村子裏,在舊的文化和舊的思想的影響下,陳金花裹了小腳,被動的貼上了封建思想的標簽。
四五十年代,很多裹小腳的女人都放開了腳,給了腳自由。陳金花依然裹著腳,也有人勸她放腳,陳金花推說習慣了,怕放開了反而不習慣。
有的時侯真的讓人想不通,改變一個使自己身心俱痛的習慣很難很可怕嗎?
陳金花的第一次婚姻是父母給她定的親,嫁給同村的一個男人,卻不想此人是賭徒,嗜賭如命,自成家之後,沒一年的光景便把家底輸了個精光,連自己吃飯都成了問題,陳金花又是個小腳女人,幹不了活,掙不了錢,成了累贅,索性便一紙休書離了婚。
後來經人撮合,嫁給了西溝村的張續根。張續根是個老實人,前妻病故,拋下一雙兒女,陳金花進了家門便擔起了母親的角色,之後幾年裏又有了張蓮姊妹三人,日子過的雖然辛苦,但還算過得去。
在張蓮四歲那年,張續根病逝,扔下陳金花和一窩孩子,家裏的擔子都壓在了陳金花一個人身上,陳金花幾乎絕望。
這時西溝村有一戶沒孩子的人家,提出收養張奎。為了張奎的成長,以後能有更好的生活,也為了自己這一家子可以有更多活下去的機會,陳金花忍痛割愛,就把張奎過繼給了那戶人家。
那個年代糧食比金子都貴。
可事情的發展總不是那麼圓滿。六年之後,收養張奎的那戶人家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再喜歡張奎,這可能和收養張奎之時,張奎己經有了自己的思想,相處起來也生份的多。張奎的生活開始改變,經常被打罵,甚至不給飯吃。那小孩子餓,就找機會偷著吃,被逮住打了出來。張奎開始流落到村頭巷尾,和村裏人討些吃的,晚上便躲在西溝村飼養院的草房裏,有這樣的一個地方貓著,才沒被凍死。
張奎確實受了不少的罪,可那個年代,象他這樣的,又何止一個。
陳金花看在眼裏,疼在心上,這時最困難的時侯己經撐過去了,孩子們現在都長大了,老大外出謀了生活,老二也嫁人成了家。陳金花母子情深,又把張奎領回了家。可這一出一回之間,冷了張奎的心,看陳金花更象個後媽,他覺得是母親欠自己的,陳金花所做的都是她應該做的,而陳金花也覺得自己欠孩子的,便盡可能的去彌補那份欠缺的母愛。
轉眼之間,張奎成年了,便經常和陳金花吵鬧著要媳婦。在張蓮的記憶裏,他的這個哥哥就沒讓母親省心過一天,你說東,他衝西,就象狹路相逢的兩個冤家。陳金花沒了主意,這日子剛夠吃飽飯,這媳婦從那裏來?娶媳婦的錢又從那裏來?
隔些日子,西溝村的媒婆上門給張奎說親,麵也不用看,歲數相當,男對女沒條件,能下蛋就行,女對男有條件,二十塊袁大頭就嫁。看來,錢比人重要多了。
陳金花舉目無親,二十塊袁大頭從何而來?
鄰村有媒婆又上門給張蓮提親,說的正是趙祥。陳金花看趙祥忠厚老實,吃苦耐勞,而張蓮這孩子從小營養不良,身體單薄,人又實在,趙祥倒是個值得托付的人,陳金花就同意了這門親,可趙祥家也不富裕,就給了陳金花十塊袁頭作為彩禮,陳金花也沒嫌少,選了個好日子就把大女兒嫁了出去。
還差十個袁大頭又該咋辦?張苑還小,總不能為了張奎娶媳婦連小女兒也嫁了吧?
張奎就勸陳金花:不是那個小隊的生產隊長看上你了嗎?嫁了算了,你一個人拖家帶口過的是什麼日子,嫁了他也算有個依靠,總比一個人苦撐著的強吧!
西溝村的一個小隊的生產隊長,光棍一條,看上了守寡的陳金花,托人提親,陳金花不同意,在她眼裏,那個生產隊長就是個二流子,正事不做盡找茬整人了,好人能嫁給他嗎?那個生產隊長被拒絕了以後,就隔三差五給陳金花小鞋穿,找理由扣你工分,帶人去你家裏檢查是否私藏了糧食,是否有資產階級尾巴,你不是看不上我嗎?我就給你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