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泉村沸騰了一會兒,一場風雨之後,冷卻了下來,恢複了從前的平靜,紅日徐徐,炊煙嫋嫋,隻是少了一點綠,少了一點水,風景依然,象一幅有圖無聲的素描,那寂靜,如巨石扔進千裏沙漠,激不起一圈漣漪。
郭龍勝一鼓作氣,配合史雲生把修路的征地工作拿了下來,邊頭拉半,機角疙拉,溝溝坎坎,草草木木,都換成了錢,收入頗豐。郭龍勝這下獅子大張嘴,飽餐了一頓,誌得意滿,心花怒放,看看在他治理下的土地,看看在他治理下的民眾,他,就是西泉的王嘛!
郭龍勝微笑著,楊樹林毀了,北果園隻是個配角,那是一片四百畝左右的果樹林,年歲比楊樹林小一些,鳥語花香,留著讓人紮眼,讓人懷念從前,還不如把它從西泉的地圖上抹掉,為自己做點貢獻,也斷了別人的念想。
郭龍勝悄無聲息把北果園一分為二,東半個賣給一個食堂老板,算是打了從前在他那裏吃喝的欠帳,西半個賣給了房地產商金超,算是自己踏入房地產的敲門磚。
金超接手北果園後把果樹砍伐一空,又栽了青鬆翠柏,造了亭台樓閣,偶爾來這裏享受一凡。
食堂老板也把果樹砍了,就地搞了個圈地運動,栽了些鬆樹苗,把砍下的樹枝樹叉堆在四周,張牙舞爪,警告路人:閑人免進。
等著吧!西泉的土地,都會變成金子。
從此西泉村再沒有社會主義蘋果分了,那溫暖的記憶定格在從前,鳥語花香不複存在,北果園中那些各種各樣的小精靈也各奔東西,不知所蹤了。
郭龍勝連連得手,竟沒有人向他挑戰,西泉村依然平靜,這一切,都習慣了。
這日,趙世啟心煩意亂,手裏提著電烙鐵,把一台故障彩電的電路板焊了個遍,還是忽明忽暗。趙世啟口中嘟囔道:“見鬼了。”
“吱”的一聲,門開了,隻見梁二拴穿著一身的白孝服走了進來。
趙世啟以為自己眼花了,睜大眼睛定睛觀看,確是二拴,大吃了一驚說道:“你這家夥,這,這是給誰帶孝了?”
二拴無精打采坐在凳子上,話沒說出口,眼淚先湧出了窗口。二拴仰起頭,壓了壓傷感的心情,說道:“我大大,到小煤窯拉煤,被人打死了,我真的很後悔,後悔沒攔著他,那麼老了還要外出討生計,我好沒用啊!”
原來二拴分家之後,他媳婦隔三差五就鬧騰,雞犬不寧。老兩口覺得和兒子住在一塊很是不適應,動靜這麼大,聽都聽出個所以然了,兒媳婦就是見不得公婆,至於為什麼,人心隔肚皮,誰知道呢?老兩口很為難,除了這裏,再沒有別的容身之處了,能去女兒家嗎?去女兒家那還不讓人笑話?
老兩口思來想去,天天窩在家裏,要債的象狗皮膏藥,甩也甩不掉,還是覺得不如出去找個活幹,就是揀破爛哇還養不了個自己,弄好了還能掙些錢以貼補家用。
老兩口正琢磨著呢,可巧村裏有人說起要到山西小煤窯拉煤,說那裏也有趕騾車拉煤的,也能掙錢,大青騾也有個用武之地,二拴他爹也沒和二拴商量,便拿定了主意,把房子還有苗圃的白頭條留給二拴,帶著老伴趕著騾車與那個人一道去了山西小煤窯。
下窯拉煤那是有一定的危險性的,二拴大大也不在乎這些,他總說危險性是說給別人的,自己身體好跑得快,命大著呢!
可那大青騾水土不服,在西泉村的時侯,那就象是在天堂裏,天天溜圪楞,草肥葉嫩,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就給料吃不給草吃,就讓拉煤不讓休息,碳沫子滿天飛,鼻涕哈拉子一串一串都是黑的,每每拉完煤身上的汗都和煤和在一起,沒準那黑精靈都滲透到血液裏了,來的時侯膘肥體壯,不到一個月就骨瘦如柴,肋骨錚錚,營養不良,有時侯和老梁發脾氣罷罷工,可老梁的脾氣大變,兩眼一瞪,六親不認,稍不聽話就用手中的長鞭對付,從前的老梁象能聽懂驢話,現在溝通無效,沒辦法,隻能硬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