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最大的街頭文學出版商,高麗人金正榮,今天早上被發現拋屍護城河。”
第二句,更讓他震精得無以言表:
“是鄭王派人幹的。”
“啥……”巫易君喃喃地說,“他不再散布謠言了麼?是……是他真的愛陛下?!還是他真的有陽痿?!”
“於是,他什麼也沒說?”下午的時候,太後坐在慈寧宮窗明幾淨的梳妝台前,認真地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
“是呀,”她身邊的小宮女輕輕地說,“陛下看起來沒什麼不高興的,隻是……隻是把梁大人趕走了。”
“唉,”太後幽幽歎了口氣,說:“你找找,原先那朵紫色的頭花呢?——嘖嘖,還是紫色好看,貴氣。”
小宮女羨慕地笑了:“太後戴什麼都好看。”
“你這張小嘴呀,”太後得意地笑了,又不經意問道:“沐兒那孩子說了什麼?”
“王爺他……”小宮女吐了吐舌頭,“王爺要求查辦楊大人呢。”
“唉,這些男人,”太後搖搖頭,扶著小宮女的手就慢悠悠地站了起來,道:“咱們去禦花園裏喂鴨子罷!這男人哪,總是聒噪得厲害,有時候還不如鴨子乖呢。”
小宮女乖乖地扶著她漫步在春日燦爛的陽光下,隻聽見身邊、整個大燕宮廷最大的人參淫家、地位最高的女人如此說道:“女人呀……就該讓男人去聒噪去;你永遠也阻止不了他們的聒噪,你隻能在他們聒噪的時候,做一些有趣的事兒。”
旁邊一個太監小跑了過來,低低地伏在地上說:“太後娘娘,陛下求見。”
“唉,”太後不滿地說,“哀家這日,累得慌,就不見陛下了!讓他去找杜妃罷,看看他們娘倆!他不就是來找哀家說說公主的事麼?穎兒這孩子,跑了就跑了,哀家還能怎樣?他一個皇帝,難不成還找不到一個妹妹不成?”
太監低低喊了聲是,又踩著小碎步跑開了;一邊跑,一邊憂心忡忡地想:這可怎麼辦呀……陛下剛剛才從杜妃娘娘那裏吃了閉門羹呢!難不成陛下真的得去找王爺解悶了!——總不能讓京城的傳聞成真了吧!
夕陽漸沉的時候,整個燕京都終於由一天的混亂與聒噪,陷入了緩緩的沉默。
城門口快收攤的餛飩攤上,兩個憂鬱的年輕人正坐在那裏,憂鬱地討論著自己的未來和命運,對著即將到來的前路一無所知。
“東樓兄,”那個白皮膚下垂眼的俊秀青年憂傷地說,“我們的老板死了,以後我們怎麼辦呢?五歲能文,八歲中了秀才,十五歲就中了舉人,已經應試了三年三年又三年,考了三次還沒中,除了寫書我還能做什麼呢?”
“錦輝,”他麵前的於東樓,帶著專業的執著和認真的猥瑣文人、鄭王陽痿傳說的締造者,緊緊地看著自己的兄弟,熱切地說:“你要相信我們,我們一定會找到前路的。”
“是麼?”駱錦輝默默地喝了一口餛飩湯,悲傷地說:“也許做這行注定得不到什麼好結果,你看我們的老板現在死了,他生前賺了那麼多錢,可是現在再也沒有人給我們發工資了——我原想寫盡天下傳奇風流,可是現在……燕京真是一個傷心的地方啊,連唯一的傳奇王小明也走了。”
“錦輝!”於東樓默默地看著他,假裝抹了一把眼淚,心酸地說:“不如我們一起離開燕京吧?這裏房價菜價都這麼貴,大街上都是人擠人,也許我們找一個小一點的城市會生活得更好呢?那個時候,我們會攜手創造出超越《潘金蓮少女係列》和《陛下和王小明二三事》的偉大傳奇作品出來!”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並不知道他的聲音過大,會讓他一生後悔——因為這時他的聲音已經被打斷了!
“嘿!”旁邊桌上,一個渾身裹在黑色裏的,一看便知是江湖女流氓的姑娘,把一把劍惡狠狠地往他們桌上一摔,激得餛飩都在碗裏抖了一抖:“小夥子們,”她低低地湊下來,眼神中閃著一種他們完全不能理解的光芒,邪惡地笑道:“你們說,你們是寫《陛下和王小明二三事》的作者?!嗯?!”
她嚇得他們菊花一緊,全部都瑟縮地點了點頭。
“很好,”黑衣姑娘帶著一種頹廢的瀟灑和滿不在乎的神情,拍了拍劍,道:“姐正好要去闖蕩江湖,你們要去江湖上看看嘛?傳奇很多的喲!”
兩個文學青年眼睛立刻就亮了。於東樓稍微遲疑了一下,有些試探性地問:“你為什麼要闖蕩江湖?你是哪門哪派的?”
“不記得了,”她在夕陽下的影子有些蕭瑟,又有著一種文學意境的迷人:“姐隻知道自己叫王纓,姐闖蕩江湖,就是為了找到姐的記憶!姐的記憶如果不在江湖,為什麼姐會有一把劍呢?說不定,姐在江湖,早已是風中的傳說,不堪迷戀——怎樣?小夥子?”她瞅了一眼他們,猛地一拍他們的肩,豪爽地說:“姐決定了!從今天起,你們兩個,就是姐的小弟。”
與此同時,他們不知道,千裏之外的南朝江南煙雨下,一個同樣滿腦肥腸的街頭文學出版商拍掌大叫道:“太好啦!太好啦!燕京的金正榮死了,從今日起整個中華大地就是我的天下啦哈哈哈哈哈!”
而他們,必將有著和命中注定的對手和碰友,有著所有文人都有的,惺惺相惜而又傾蓋分別的命運。
直到深夜時分,燕京才恢複了舊有的繁榮昌盛,賣笑的依然賣笑,大紅燈籠依然高高掛起,每個人都在談論王小明逃亡越獄的傳說——同時,那些深不可見的陰謀,也在緩慢醞釀著。
北漠使者坐在自己的驛館裏,安安靜靜地寫一封書信:耶律大王親啟,王小明一事,我們發現……他寫完了近日對所有這個王朝現狀的觀察,然後抖了抖紙張,把它塞入竹筒裏,再放進窗前,鷹的腳上,然後幸福地看著它高高地飛走了。
他並不知道,那隻鷹才飛了沒多遠,便低低地在街道口停了下來——停在一個人的手上。楚驚風微笑著把那隻小竹筒取出來,看了一眼,微笑著搖了搖頭,又把它塞了進去,對著那隻鷹點了點頭,看著它眨了眨眼,又拍起翅膀高高地飛走了。
“喲,楚兄。”身後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多日不見,怎地開始放起生來了?”
他回頭一看,不由得會心笑道:“楊大人這話說得!鳥兒自是有靈性的,放生一事,能做則多做罷了。”
“哈哈,”楊久安大笑道,“今夜良宵漫漫,楚兄不如和在下去喝一杯?”
“正有此意。”
直到子夜時分,燕京才徹底沉入了寂靜之中——然而,遠在連具體多遠也不知道的事件中心人物王小明,卻在這時才緩緩醒來。
他努力動了一動,毫無作用——身上全都被密密的繩索捆綁起來了;而周圍,隻有無邊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