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當然貴啊大姐！”於東樓內牛滿麵地說，“那是馬啊！是馬！是馬好不好？！你知不知道京城的物價上個月剛剛漲到了多少！你還想買馬，你知道菜價是多少嗎！？還有，我勒個去是什麼意思……”
王纓嚴肅地搖了搖頭。
“馬是很貴的！”駱錦輝憂鬱地說，“我也真渴望賺到一匹馬啊……到那個時候我就可以走遍天下……最好還能先掙到一間房子的錢，要求不高，在京城的四環就好了……可是我連半匹馬還沒掙到老板就死了……”
“好吧，”她看著他們說，“一匹馬到底是多少錢？”
“看你買那種了，有西北馬塞北馬關東馬西南馬……有的吃糧吃得重有的跑得遠但是跑不快……啊，”於東樓沉浸在了幻想裏，“一個男人的夢想就是一匹馬啊！單騎走天下！如果能得到傳說中的汗血寶馬……”
“啪！”重重的一下，王纓暴躁地打了一下他的頭：“你說得煩不煩啊？！我問你普通的！”
“東樓！東樓你沒事吧！”駱錦輝的小臉頓時嚇得煞白。
“錦輝！”於東樓趁機緊緊握住了駱錦輝的手，並且軟倒在他懷裏，內牛滿麵地說：“老大她欺負我……錦輝，怎麼辦，我們的新老板她好胸了嗚嗚……”
“臥槽！”她又無意識地丟出一句話，起身拿起了劍，走了出去。
一個視線遠遠地看著她，看著她，仿佛長鏡頭一般在自動推拉似的；它追著她的蹤跡和身影，從上到下宛如紅外線般掃射了一次，最後歸於那個特寫，皺著眉頭的黑衣姑娘是無限暴躁的神情；
一個聲音解說般地響起來了：“她並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她也並沒有去意識自己的無意識”。另一個聲音說。
“……當她終於開始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的時候，一切就走向盡頭了。”有一個聲音接著說道。
“——不過，現在她還不知道這一點！”隻有這一句響起來以後，無數個嘰嘰喳喳的聲音都響了起來！一片淩亂嘈雜的竊竊私語之中，有人點了點頭。
無數個屏幕上閃現出的她，在這一刹那間都熄滅了。
她走到茶水攤邊，靠著門柱抱著劍，看著過往的行人和飄揚的彩旗，臉上滿臉都是暴躁。
店小二在一邊忙裏忙外，過往的每一個人都匆忙得要命，沒有人有閑心停下來看她一眼。
王纓就那麼靠著門柱，抬頭望著天空，心裏不由得歎了口氣。這裏每一個人都這樣匆忙，他們一直都望著前方行路匆匆從來也不停下，沒有人會停留片刻看看頭頂的天空。
她的心也是空的，腦袋也是空的，裏麵什麼也沒有，就像一個空空的容器——從有意識起，就是這樣。
常識告訴她沒有人是一生下來就除了名字之外什麼記憶都沒有的；但是既然你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那麼這種常識又是從哪裏來的呢？
為什麼人不可以是一個空空的容器呢？她走在京城的大街上，看著被父母抱著去買糖葫蘆的小孩，看著結伴去寺廟祈福求高中的書生，看著高台大轎走過的達官貴人……每個人都有著自己是如何來到世間的正當途徑，每個人都有著在這個世間存在的目的，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生活的網。
但她什麼都沒有。
常識又告訴她，她是不合理的；因為每個人活著就要有怎樣來的、怎樣去做和存在的網，人不可能是一個空空的容器，這容器必須被注入記憶——她站在城樓下，看著如血的夕陽，突然就覺得荒謬無比：說不定這些人和她的區別，也隻是有記憶和沒記憶的區別而已。
為什麼他們不可能是一個空空的容器呢？
他們說他們是你的父母，證據呢？你自己能看到你被生下來麼？
他們說你高高中舉，證據呢？你隻不過是被秘密推舉出來而已。
他們說你高官厚祿，說不定這些記憶也隻是前一秒才注入的……沒有這些記憶，你也什麼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