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在父親和鄉親們的吆喝聲中
漸漸長高
秋之野
田野一片金黃
稻穗低垂。與小溪交流心事
一隻白鷳攜一陣清風
飛過。稻穗昂了一下頭
大山上的樹便紅了
深了，遠了
斑了
斕了
一種汁液漸漸彌漫
讓天空從朦朧走向澄明
稻葉、樹葉與竹葉
都在傾訴幸福的表情
拾穗
被遺忘的孩子
孤零零地躺在田間
向著星星月亮太陽遐想
“目光，請垂注我
小手，請撿拾我”
“哪怕你是一隻母雞
帶著一群小雞
來尋覓我，啄食我……”
失根的稻穗
驚悚著雨雪風霜
將它漚黴、煎熬、泡爛……
哦，我來了
一個小小的拾穗者
撿起一串小小稻穗
小小的稻穗一粒粒
飽滿的穀粒
在背簍裏交換眼神
“真好，這麼多夥伴”
“真好，這沙沙的
透風的廝磨……”
山鋏中的獵物
潛伏的山鋏
看中了這隻鹿腿
來了個出其不意
掙紮再掙紮
鹿的眼中含著淚水
哀求鋏放它一馬
鋏權當耳邊風
越動，越痛
美麗的梅花鹿
被拖住了前行的步伐
“--鋏啊，冰冷的鋏，長著鋒利牙齒的鋏
沒有血肉心肝的鋏，何以鉸殺鮮活美麗的生命？”
鋏獰笑一聲：“哈！多麼鮮，多麼誘人，多麼……”
村狗夜吠
夜幕壓下來一隻狗
也許是感到了威脅向著夜空
猛叫幾聲引發山寨群犬
接二連三的響應像一同感染了“非典”
而夜並沒因此動怒或興奮
不動聲色一層又一層地
將山村的夢覆蓋
吠聲消逝山寨在晨露中
睜開惺忪的睡眼
望望山頂上的太陽公公
就把昨夜的美夢
連同昨夜的犬吠忘了個精光
狗仍是心愛的狗隻是它們
為何忽然狂叫這一秘密
孩子們硬是弄不明白
秋後的泥鰍
收割後的稻根齊刷刷地曬著
深秋的陽光
等待霜雪那白色的被子
覆蓋最後的殘肢
隻有泥鰍與之為伴。在幹涸的泥土下
它們交流著甜蜜的或痛苦的感受
但這微弱的幸福竟也無法延續
一個管道一頭通向地底，一頭通向死亡
將稻根拔起它們即暴露在日光之下
滑溜溜的身軀掙紮在一雙泥手裏
喪命在油鍋裏粉碎在齒頰裏
一種血腥在我的骨頭裏快樂地煎熬
白茫茫的田野沒了一根呼吸的管道
是多麼壓抑、窒息：最安全的泥土
竟藏不住一個個弱小的生靈
鳥、樹和螞蟻
一棵樹感到了自己很孤獨
一隻鳥兒也感到自己很寂寞
於是鳥兒在樹上築巢
它們成了朝夕相處的好友
後來鳥兒飛走了
也許是死了
樹再度孤獨
它憂思焦躁
日漸枯瘦萎頓
這時一群螞蟻爬過來
親熱地在它身上做窩
它又感到了快樂與幸福
山洪來了山洪將樹與螞蟻
衝得誰也不認識誰了
螞蟻責怪樹的不堪一擊
樹指責螞蟻的不懷好意
但它們都罵錯了對象
野草莓
不是城市裏的一籃籃
盛著的酸
迷人的美不及故鄉
一滴樸素的紅
便能使幽暗的山野
亮了一角
燈籠一樣的心
是春天的燈盞
無論走到哪裏
都會在我的眼前眨動
甜潤的笑聲
在地窖過冬
不隻人怕冷
紅薯也怕冷
冷了，它們也要找個窩過冬
乍進幽深地窖
黑得誰也不認識誰
它們就用黑來取暖
把黑當作棉被
用彼此的身軀來取暖
走進彼此的長夢
它們深藏地下
對地球的心跳聽得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