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病房內靜默了片刻，陰影般的伊小朵重新垂著腦袋，捧著手裏的飯盒。
周小新則是用一種複雜的眼神吃痛地盯住似乎不受啥影響，灑脫得讓他都忍不住感到帥氣的伊簡歌。
如何的複雜？周同學已經不曉得是該用敵對、懷疑，還是其它哪一種心態來看待眼前這個人了。
又怎麼個帥氣？伊簡歌那我行我素，無所無謂的模樣，不僅帥氣，更還有份同齡人所沒有的酷勁。
這會讓周小新不小心很沒骨氣地……崇拜起來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概是周小新快要忍不住從沉默中爆發的同時，伊簡歌先開口了。
伊簡歌手指點了點鼻翼，若有所思著說：“我奉勸你，盡早收了玩鬧的性子，不管出於什麼目的。”
他的話，不饒人。
伊簡歌本就不隻是來說抱歉的。
這是一句平常人聽著很莫名其妙的話，但周小新的反應，卻不是平常人。
？！
心裏猛地生一種被人看穿的窘迫，突發的緊張與矛盾。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周小新說得生硬。
既然他聽不懂，伊簡歌就好心說白些：“如果自己的孩子出事了，再忙的父母也會停下工作關心孩子，而這出事的方式可以很多種。”
那個別有深意的眼神瞧得周小新心裏發毛。
“成績不好，暴飲暴食…不過這些似乎都沒起到太大作用，那就換一個更有效的，比如…像你現在這樣。”
秘密被人輕描淡寫地捅破，周小新目瞪口呆地盯住伊簡歌。
自己……甚至是從伊簡歌的嘴裏才發現自己所做一切的最真實目的。
一切都隻是為了被關心一下的渴望，而不是真的什麼見義勇為，拔刀相助的幌子。
“理由再怎麼冠冕堂皇也好，無理取鬧的結果就是，”伊簡歌無所謂地徑自往下說，“欺騙了真的關心你的人，連累了真心幫助你的人。”
再不客氣地補充一句：“如果讓他們知道事情的真相，你想結果會是怎麼樣。”
“說得這麼多，其實你根本什麼都不懂。”周小新心虛至極，氣急道。
“幸虧我不懂，所以不用知道怎麼去傷害關心我的人。”一記悶棍不客氣地往周小新的腦門上敲去，敲得周小新腦袋“嗡嗡”作響。
是，是啊，他的老大，他的媽媽……他在做什麼……
見床上的人不再說話，伊簡歌輕嗬一聲，說：“不過，至少你還是有救的。”
周小新無語地看向伊簡歌，沒能理解過來他這句話，因為此刻自己還在理一個超級無敵大的結。
伊簡歌冷不丁地朝他投來一記讚賞的眼光，異於前一秒，“明明知道打不過，還要保護人。”
“是有點逞強，”他眼一瞥，思索了下，“但我欣賞你。”
伊簡歌說欣賞他？
這和周小新又有什麼關係。
可不知道為什麼，周小新心裏竟然又是很沒骨氣地心花怒放了。
一下子，腦子也不亂了，人也輕鬆了。
但就是還有一點疑問。
“你確定，你是一個混混大哥？”為什麼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讓周小新對他的痞子大哥印象淡化。再怎麼說，他可是這一片區很有名頭的混混大哥哩。
想到這，周小新才想拍自己腦袋，怎麼記性這麼不好，“簡哥”這個稱呼，他不是早就聽說過的嗎？
可是這樣的話，那不就更怪了嗎？
幹脆的說吧，就是：“有哪個混混會勸人改邪歸正的？”周小新還沒能這般直接說出口，倒是一直沉默的伊小朵很體貼地替他把心聲說了出來。
周小新被這突然開口的小朵嚇了一跳。
對於這個問題，伊簡歌還真的得認真想一想，他微微歪起腦袋，兩眼進入朦朧狀態，良久才繼續勾起一抹無所謂的笑。
“我想，隻有真的身臨其境，才能更好地提醒自己要做到的事。”感覺就像是淡淡地鬆了一口氣，伊簡歌的笑已經被賦予一種一般人看不透的內涵了。
而對於伊簡歌的回答深感不解的周小新，就是那些一般人之中的一個。
但周小新還是被震撼到了。
24
貼著米菲兔大大小小貼紙的梳妝台前，李小白不安分地坐著，皺著眉，時不時地催促。
“好了啦，好了啦。”
鏡子裏，站在李小白身後的李佳妮很不客氣地將那隻就要伸起來搗亂的手拍掉，以熟稔的動作將李小白的一頭散發紮成絕不翹起一根毛的發髻，搭上與李小白身上工作服搭配的花邊發帶，加上發夾固定好。
“緊。”李小白吃痛一下，臉上立刻浮現懇求，希望透過鏡子的轉達，女兒能夠看到。
可惜，李佳妮隻是透過鏡子審視一下她，然後很幹脆地將她的痛苦表情忽略掉。
這要是讓外人看見了，打死也不會相信她倆是母女。
將李小白拉起來，扳過身子麵對自己站著，李佳妮用很嚴肅，差點就成了紅色激光的視線對著隻能乖乖任由擺布的李小白進行全身掃描。
直到認為OK後，李佳妮這才放過她，“好了。”
終於好了~李小白感受到自由女神的再度降臨，臉上立刻露出感謝上帝的幸福。
李佳妮立刻抓到她的笑，一本正經道：“對，要時刻保持。”
而這話的效果就是，某人表情的立刻僵硬。
真是，讓女兒吃得死死的。李小白忽地臉蛋往女兒湊近。
麵對突然放大的臉，李佳妮愣了一下。
李小白“哼哼”賊笑兩聲，嗖地就使出兩隻螃蟹鉗往女兒兩腮夾去。
“啊！”李佳妮猝不及防。
“小鬼，別老裝著一副大人的樣，年齡還不夠。”嗬嗬嗬嗬…
“哎喲，”好不容易扯開那兩隻手，李佳妮心疼地揉著兩腮，有點動怒地回道：“女人，你也別跟小孩子一樣，年紀不小了！”
“痛誒。”李佳妮不滿地再抱怨一下，白了一眼悻悻然收回手的李小白，便調頭走出房門。
哪有這樣捉弄自己女兒的媽呀。
李小白跟著走出去，裝起森林大叔粗糙的嗓音：“這是未成年人該有的口氣的嗎？”
兩人走到餐桌邊，李小白就坐，緊接著，李佳妮從廚房裏端出兩份早餐。
今天的早餐是海鮮麵線加水煮蛋。
“隻剩不到四個月我就成年了。”李佳妮在她對麵坐下。
“哈哈，”李小白抓到把柄，捧起那碗還熱熱的麵線，操起筷子就大吸一口，對著正剝著雞蛋的李佳妮就是一頓擠眉弄眼，“還有四個月。”
這是一句強調句，強調著這“四個月”的關鍵性，也強調著是李佳妮敗陣了。
看著對麵的人一個勁地招搖勝利的笑容，李佳妮板起臉。
某人眼裏露出兩個詞：無語，鄙視。
“真不可愛。”發現就自己一個人笑了好一會兒卻沒人搭理，也不怎麼像回事，李小白感到掃興地拉下臉，嘴角幹巴巴的，“真不好玩。”
緘口了許久的李佳妮這才開口道：“媽。”
“嗯？”見到女兒把剝好的水煮蛋就往自己碗裏放去，李小白筷子就插了下去。
“今天是禮拜六。”
“嗯。”
女兒煮的蛋熟度總是這麼的剛剛好。
“我等下要去醫院看一下同學。”
李小白想起女兒提到過的，“就是那位不小心讓排球砸了個腦震蕩的同學嗎？”
她記得很清楚。
李佳妮一點也不心虛地點頭，“嗯。”
“還有。”
李小白插起第二顆蛋，心想，如果讓醬油鹵過，那就更美味啦。
“中午我會去你公司找你，我們一起出去吃一頓。”李佳妮說得很平靜，恍若在說一件每天都會做以至於都要忽略掉了的小事。
可是，母女倆真的好久都沒有一起吃過午飯了。
李小白一聽，喉嚨一窒，立馬被蛋嗆到，整個人在那裏猛咳一陣，才曉得端起碗喝幾口湯。
請不要懷疑，她是太驚喜了才嗆到的。
25
周六，清晨的陽光懶洋洋的，太陽似乎有點抱怨沒有雙休假日，今天的溫度有點上升。
但，畢竟也是入了秋的季節，隻須偶爾的涼風一掃，路上衣衫單薄了點的行人還是會像彈簧一樣，“晃晃晃”全身亂抖。
李佳妮穿著一件藍色的運動外套，裏頭搭著一件白襯衫，配上一條不寬不緊的牛仔褲，背著平日裏被用來當作書包的背包，肩膀輕提了一下。李佳妮正以走馬觀花的速度慢慢咧咧走在她家附近的小區街道上，今天就改搭公車了。
看著一路上同一個方向或不同方向的行人，李佳妮閑閑地產生一個疑問。
說實話，這疑問一直都有。
為什麼好多人能夠輕易地分辨出兩條牛仔褲之間的區別？
而在李佳妮仔細的觀察下，她發現，大千世界，所有的牛仔褲差不多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唉，這個問題並沒有持續多久，李佳妮剛走出小區，馬路邊就有一個公交車站牌。
今天站牌下隻有零星的幾個人，毫無規律地分散著。
目標一致，卻是互不相識的陌生人，這畫麵難免迎合了秋晨的冷漠。
而最能驅散寒意的，就隻剩下旁邊不時有人光顧的早餐車了。
賣早餐的阿婆與客人千篇一律的對話，似乎成了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聲音。
“今天吃什麼？”
“喝的要嗎？”
要是換作工作日，這裏一般都是爆滿了或上班或上學的人，公車還沒來時，人人個個沉默著臉，如同陷入了自己思緒，實則個個保持著警惕，耳朵都被調動起來，時刻注意四周動靜，待到公車一到，大夥便會忽地擁成一團，你推我擠，你擠我擋，你擋我按，非把自己壓縮一下才能上車。至於那些沒來得及壓縮上車的人，不好意思，等下一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