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漫無目的地前行。
李佳妮幽幽回神，側臉看見堤壩下，綠草中，那條在藍天下璀璨流動的小河。
冬季的空氣，在陽光下有了溫暖的味道。
自己怎麼會走到這裏？
李佳妮在堤壩邊坐下，看著眼前隻在夜色下看過好幾次的風景。
一切都明亮了，讓人不得不麵對那悵然若失的憂鬱。
沒忍住地呼出濕熱的氣息，有種酸澀的液體在眼眶裏開始打轉。
李佳妮把腦袋埋進膝蓋裏。
再也忍不住……
怎麼現在才發現，自己會為一個人失落成這樣……
2
新年後的開學，每一屆升入高三的畢業生最後奮鬥的一學期。
好些人都在這個時候發狠了，褪去幼稚貪玩的性子，全心投入這一次拚搏。
這種爭分奪秒的氣氛，隻能用一種廚房用具形容——
高壓鍋。
很讓人難以置信的是，周小新竟然也是這高壓鍋中的一粒米。
看著自己一根香腸兩顆雞蛋拚成的卷子分數。
周小新真是憂喜參半。
喜的是：60分，他終於達到了。
憂的是：這可是150分的試卷啊，他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
這距離小朵向往的那所大學，很有距離。
眨巴眨巴眼睛，周小新澀澀地將試卷收進書包，踱步走出教室。
高二（3）班。
“小朵，你家小新來接你了。”旁桌的同學嗬嗬地提醒還把自己埋在書堆裏的伊小朵。
伊小朵這才抬起頭，看見站在門口朝她傻笑的周小新。
“我先走了。”伊小朵匆忙整理好書包，紅著臉道……
一路上，兩抹身影慢騰騰地踱著步。
周小新背著兩個人的書包，很是異常的沉默。
這完全不正常。
“壓力很大嗎？”伊小朵一語說中某人的心事。
周小新很不自然地回頭笑道：“哪，什麼？壓力？哪會，小朵你就不用擔心了。”
這小子，都學會打馬虎眼了。
“那就好，”伊小朵呼了一口氣，“其實你結果考得怎麼樣，我不在意的。”
可是我很在意~周小新不由得苦笑，“小朵…”
“我決定了，你考到哪，我就到哪。”伊小朵的這句話對某人來說很有震撼力。
“什麼？！”周小新立馬停下腳步，一把將小朵扳過來。
“我說…”伊小朵以為他沒聽清，打算重複一遍。
“不行！”周小新急急大叫。
“小朵，你這樣我就生氣了，你有你的路，你的夢想，怎麼可以因為我就輕易動搖了呢？”而且你這樣，讓我很挫敗~
小朵成績這麼好，聽說，也是下一屆衝刺本一的重點培養對象，和老大一樣戴著光環的學生呐。
要是因為他隨便就埋沒了，他會愧疚一輩子的。
“所以，你會考上的，對不對？”靦腆一笑，伊小朵直直地注視著周小新。
“嗯？”周小新沒能馬上反應過來。
伊小朵卻是笑得無害，“加油，我的未來就靠你了。”
“小朵？”周小新都有些糊塗了。
原來小朵是在鼓勵他啊，怎麼鼓勵還能嚇人一跳呢。
“你不行嗎？”伊小朵的眉頭皺了起來。
“行行行，”周小新連忙道，“我行的，我一定能考上的！”
“那就好。”伊小朵恢複了無害的笑容。
怎麼可能無害，周小新分明感覺整顆心被人給揪著。
壓力壓力……
周小新扯了扯嘴角，竟是笑得很牽強，兩人繼續往前走。
周小新緊張地偷瞄了幾眼小朵，滿腦子想著自己該怎麼辦？
萬一……
別亂想！周小新猛地甩甩腦袋。
這一甩，腦子裏竟甩出了一個人來。
老大？
周小新一愣。
他可以在這個時候，找老大幫忙嗎？
3
房東大姐的家裏。
“佳妮老師。”
一張矮桌邊，對坐著一大一小正在用功著的兩抹人。
聽見那奶聲奶氣的聲音，李佳妮抬起頭，看見對麵小寶笑得那麼諂媚。
小小年紀就有這種表情，李佳妮一支筆往某小朋友腦袋敲了去。
“哦…”小寶吃痛地摸著痛處。
“不可以體罰學生的。”
“這可是經過你母親大人特準的。”這也叫體罰？
小寶一時詞窮，苦瓜臉更糾結了，仿佛腦袋上的痛，是重傷。
“怎麼啦？”李佳妮伸過手去幫他揉揉。她沒忘記小寶叫她，還沒說什麼事。
小孩就是一種容易被轉移注意力的小動物。
小寶一聽提醒，眼睛登時又放晶光，咧起一抹大笑——根本就不疼嘛。
“今天老師表揚我，說我會用簡單的方法解答很困難的問題。”“困難”二字必須強調。
“是嗎？那很好啊。”這小子是個可塑之才啊。
“老師說我要好好加油，下個月有小學生奧數比賽，要我參加。”
“那你就好好加油吧，繼續專心做作業。”李佳妮的笑容不會太久，扳起臉提醒某小子突然中斷的某事。
“嗯！”小寶聽話地繼續埋頭加油。
在他看不見的時候，李佳妮又露出笑容。小孩子就是容易滿足。
正當她也要繼續用功的時候，房間的門被打開了。
一顆胖乎乎很有喜感的腦袋擠了進來。
“佳妮，你同學來找你。”那是一個很親切很爽朗的聲音，來自房東大姐。
“好。”見是房東大姐，李佳妮應了聲，起身之前，不忘摸摸小寶的腦袋。
“做完了就給你一根棒棒糖。”
可愛的小臉蛋笑嘻嘻地抬起來，“我要梅子棒棒糖，嘻嘻。”
“好。”
得到佳妮老師的許諾後，小寶開心地繼續埋頭寫作業。
李佳妮走出房間，小聲帶上門。
等她來到客廳，見是周小新正坐在沙發上。
隻見周小新正襟危坐，書包還背著，臉上神情很不自然，眼中正透露著沒有把握的緊張，不敢亂瞧。
見老大出現，周小新更加緊張了，整個人幾乎是跳起身立定站好，“老大！”
李佳妮倒是被他這不正常的舉動搞出了懷疑，“找我幹嘛？”
沒想到周小新會一個人來找她。
“老大，你，最近忙嗎？”周小新本來想嬉皮笑臉一點的，可就是心裏虛得緊。
“還好，怎麼了？”同誌，還沒夏天呢，你這汗打哪來的。
還好，那就是說，希望更大囉。周小新血小騰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把他前來的目的吐出：“老大，可不可以，幫我…補習功課。”聲音卻是越說越小。
“什麼？”某人懷疑自己的耳朵。
周小新急了，硬著頭皮撐起膽，道：“我知道現在對老大來說也是很重要的時候，我不應該跑過來求老大浪費時間幫我補習功課，誰讓我以前不努力搞得現在這吊車尾的樣……”
李佳妮很平靜地截斷了某人的喋喋不休，“聽說，你報和小朵一樣的誌願。”
周小新看著老大的表情裏有了吃驚，“是…”老大，你是神機妙算劉伯溫嗎？
這種事還需要算？自有小朵告訴她。
李佳妮看了一會兒周小新。
這小子，沒有自知之明的覺悟，倒有努力加油的決心。
李佳妮越是沒有發話，周小新越是頭皮發麻。
“老大？”他小聲地喚道。
李佳妮回過神，看這小子無比緊張的模樣。
“你也知道是浪費我的時間，也知道全是因為以前自己不努力。”
“……”死了，老大肯定是不同意了。
“所以再不努力，會浪費我更多時間的，懂嗎？”
“我，知道…”周小新無比惆悵，可是老大說的句句屬實。
等等……
正想繼續頹喪下去的周小新突然抬頭，一臉難以置信地望向老大，“老大，你答應了？！”
就你這麼一直叫我老大，老大我還能不幫嗎？
李佳妮笑了笑，“你說呢。”
周小新此時的表情簡直比中了樂透大獎還欣喜，他所有瀕死的細胞在瞬間集體活躍了起來。
老大真是他的光啊！
周小新，激動得忍不住熱淚盈眶，“老大，謝…謝你。”
李佳妮回道：“謝什麼，又不是讓我代你考試。”說完，她徑自走出小客廳，嘴角浮出笑意。
這傻小子。
周小新還沒平複好自己的心情，便聽外頭老大的聲音：“從今天起，你就和小寶一起補習吧。”
“好！”周同學快步跟上，“小寶，是誰啊？”
4
日子不知道又行進了多少，在許多人匆匆的腳步中，新一批高三準考生進入了倒計時100天。
幾次的考試下來，周小新在老師和同學們訝異的眼神中，從微小的進步，到卷麵分數越來越出色。
他心裏歡喜著，同時也更有勁地告誡自己要更加努力，因為還不夠。
每天下午放學，甚至是周末，他都會很準時地到老大房東家報到。
剛開始，李佳妮還能應付周小新和小寶這一大一小的“學生”，可當教的越來越深入，花的心力自然要比剛開始更多。
所以，作為候補的伊小朵，自然而然地加入了行列，她負責教導小寶，李佳妮負責對周小新進行脫胎換骨式的魔鬼訓練。
這些時候，房東大姐家的寶貝兒子房間裏，總是充滿了生機，房東大姐也樂得家裏熱鬧，整天笑嘻嘻的，還給這一幫孩子準備點心和晚餐。
四個孩子和一個大人，倒似組成了一個小家庭。
當然，前提是某周同學得負責支付這些飯菜錢。
看著自己房間不小心就變成了公共教室，小寶一開始當然是不能適應了，不過孩子就是孩子，可塑性強著呢，不消幾天下來，如果這些大哥哥大姐姐沒有準時出現在他的房間裏，他反倒會不習慣。而且，他的佳妮老師和小朵老師都好厲害，一個還帥帥的，一個還好漂亮的說。
目前高二的伊小朵功課自然是還不會太緊，她很樂於加入這一輔導行列，還不時地給嘴巴快幹了的老大，還有小寶及小新添水，幫房東大姐下點廚，在給小寶補習的同時，看著身邊的老大一點一點地細心教導周小新……看著老大有時候會忍不住對周小新破口大罵，有時甚至很想打人卻總會安耐住，繼續細細地一步一步來的樣子，還有周小新多半時候都處於迷茫狀態的表情，突然恍然大悟的表情，還有在難得得到老大肯定時的欣喜——小朵真的很感謝老大。
老大總愛對周小新表現出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可是說到幫一把，有誰會比她還全心投入。
李佳妮從來都不是一個太關心成績的人，因為她總能考得很好，這是一種自信。
但這幾次模擬考下來，她都會有些緊張地去看排名表，看自己是不是還穩住。並不是因為她感覺自己退步了，而是……看著隨時帶在身上的那張留學宣傳單，李佳妮總會不小心露出心動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