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他人眼裏的先生(12)(1 / 3)

孫伏園孫伏園是魯迅先生的學生。魯迅任教於浙江山會學堂時,孫伏園是該校學生。後來魯迅受聘為北大講師時,孫伏園也正好就讀於北大。

孫伏園從北大畢業後,主持北京的《京報》副刊。在他的主持下,該副刊成了新文化運動的一塊重要陣地。魯迅著名的《阿Q正傳》就是在孫伏園的催促下寫成,並以連載形式發表於《京報》副刊。後來因為《京報》拒發一篇魯迅的詩歌,孫伏園憤怒辭職離開了《京報》。

孫伏園後來與李小峰創辦了北新書局,魯迅的不少著作都在此出版。但後來孫伏園與李小峰因經營問題而鬧翻,而魯迅對此事明顯站在李小峰一邊更多一些。孫伏園離開了北新書局,並對李小峰及北新書局有不好的言辭,這也引起了魯迅的不快。二人漸漸來往少了,見麵也僅僅是盡師生之禮而已。

不過孫伏園對魯迅是終生敬仰和尊重的,當得知魯迅死訊,孫伏園和弟弟立刻從河北趕往北京安慰周老太太。後來,更是寫了不少回憶魯迅的文章。

懷亡友魯迅(節選) 許壽裳

許壽裳(1883-1948),民國著名教育家、學者,浙江紹興人。曾留學日本並短期留學德國。在日本期間,他與魯迅認識。1909年回國後,他先後任浙江兩級師範學堂教務長、南京教育部參事、北京大學等校教授、江西省教育廳廳長、北京女師大校長等職。在北京女師大任職期間,由於支持女師大學生的愛國運動,遭到段祺瑞政府通緝,而南下任職於中山大學。1934年他擔任了北平大學女子文理學院院長。抗戰爆發後,任西北聯大等校教授、係主任等職。1946年,許壽裳赴台灣任省編譯館館長、台灣大學國文係主任。因不滿時政,積極宣傳魯迅精神,1948年2月18日,在台北寓所慘遭暗殺。

“舊朋雲散盡,餘亦等輕塵!”這是魯迅哭範愛農的詩句,不料現在我在哭魯迅了!懷念“平生風誼兼詩有友”,我早該寫點東西了,可是總不能動手,揮淚成文,在我是無此本領的。日前有《益世報》記者來要我關於魯迅的文字,屢辭不獲,匆匆寫了一短篇,題曰《我所認識的魯迅》,聊以塞則,未能抒懷。現在《新苗》又快要付印,就獻給這一篇:先敘回憶,次述及其致死之由,最後則略及其生平和著作。

一三十五年的回憶

三十五年來,對於魯迅學術研究的邃深和人格修養的偉大,我是始終佩服的。一九○二年夏,我往東京留學,他也是這一年由南京礦路學堂畢業派往的,比我早到若幹日,我們在弘文學院同修日語,卻是不同班(我在浙江班,他在江南班)。……

……

自一九○二年秋至一九二七年夏,整整二十五年中,除了他在仙台、紹興、廈門合計三年餘,我在南昌(一九一七年冬——二○年底)三年外,晨夕相見者近二十年,相知之深有如兄弟。一九二七年廣州別後,他蟄居上海,我奔走南北,晤見雖稀,音問不絕。

魯迅在弘文時,課餘喜歡看哲學文學的書。他對我常常談到三個相連的問題:(一)怎樣才是理想的人性?(二)中國國民性中最缺乏的是什麼?(三)它的病根何在?這可見當時他的思想已經超出乎常人。後來,他有談到誌願學醫,要從科學入手,到達解決這三個問題的境界。我從此就非常佩服:以一個礦學畢業的人,理想如此高遠,而下手工夫又如此切實,真不是膚淺凡庸之輩所能夢見的。學醫以後,成績又非常之好,為教師們器重。可是到了第二學年春假的時候,他照例回到東京,忽而“轉變”了。

“我退學了。”他對我說。

“為什麼?”我聽了出驚問道,心中有點懷疑他的見異思遷。“你不是學得整有興趣麼?為什麼要中斷……”

“是的,”他躊躇了一下,終於說,“我決計要學文藝了。中國的呆子,壞呆子,豈是醫學所能治療的麼?”

我們相對一苦笑,因為呆子和壞呆子這兩大類,本是我們日常談話的資料。《呐喊?自序》文裏寫這“轉變”的經過很詳細。

……有一回,我竟在畫片上忽然會見我久違的許多中國人了,一個綁在中間,許多站在左右,一樣是強壯的體格,而顯出麻木的神情。據解說,則綁著的是替俄國做了軍事上的偵探,正要被日軍砍下頭來示眾,而圍著的便是來賞鑒這示眾的盛舉的人們。

這一學年沒有完畢,我已經到了東京了,因為從那一回以後,我便覺得醫學並非一件緊要事,凡是愚弱的國民,即使體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壯,也隻能做毫無意義的示眾的材料的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為不幸的。所以,我們的第一要著,是要改變他們的精神,而善於改變精神的是,我那時以為當然要推文藝,於是想提倡文藝運動了。

他對於這文藝運動,——也就是對於國民性劣點的研究,揭發,攻擊,肅清,終身不懈,三十年如一日,真可謂“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這是使我始終欽佩的原因之一。

我們今年晤麵四回,他都是在病中,而以七月二十七日一回,病體的情形比較最佳,確乎已經是轉危為安了。談話半天,他留我晚飯,贈我一冊病中“手自經營”,剛才裝訂完成的《凱綏?珂勒惠支版畫選集》,並於卷端手題小文:

印造此書,自去年至今年,自病前至病後,手自經營,才得成就,持贈季市一冊,以為紀念耳。

到了九時,我要去上京滬夜車了,握著這版畫集告別,又忻喜,又惆悵,他還問我幾時再回南,並且送我下樓出門,萬不料這竟是他題字贈我的最後一冊,萬不料“這一去,竟就是我和他相見的末一回,竟就是我們的永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