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天生對黑色的東西感到厭煩,因為黑色與光明相違,象征著肮髒的,埋於角落陰暗處的邪惡,而他們精靈卻是陽光與生命恩賜下的高貴物種。所有精靈們基本都會努力維護自身完美高貴的形象,討厭雜亂不堪的事物還有一切不完美的東西仿佛已經成為了他們遺傳了千百年的天性。這也怪不得他們,特別是瑟蘭迪爾從小受到的教育便是“精靈高貴於一切生物”這種思想,令他對這個從東陸而來的商隊沒有任何好感。
這群商隊不僅全部是黑發黑眼,皮膚也並不白皙,滿腳是泥,全身還濕嗒嗒的,理應屬於中土大陸以東的東陸。這個商隊經過幽暗密林的時候似乎遭到了襲擊,有三個人被抬在擔架上,傷口腐爛潰膿,摻上血腥氣實在令人作嘔。
瑟蘭迪爾覺得,能夠放他們進來已經是很大的恩賜了。
“東陸人,告訴我你們來這裏有什麼目的,僅僅是貿易往來的話,為何一定要經過最危險的幽暗密林?”
“尊敬的精靈王,我們隻是規矩本分的商人,往來於中土與東陸,本來打算跨越幽暗密林直接回到東陸,結果卻受到了怪物的襲擊,所以才不得已打擾您,請您允許我們在這裏歇腳。”領頭的是一位體格健朗的中年人,可旅途的遭遇讓他目光爍爍的雙眼裏充滿了疲憊。
瑟蘭迪爾沉吟了半晌,與領隊對視了一會兒,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人類是很容易將情緒表現出來的生物,因為人類的生命有限,並不能很好的學會如何將內心隱藏起來,尤其是從眼睛。
“如何讓我相信你。”其實心裏已經有半分信任,不過他的謹慎與小心會讓他對每一個外來者進行深入的調查。
領頭人被他咄咄逼人的藍色瞳眸震懾得直冒冷汗,聲音不自覺小了下來:“我們商隊曾經暫住瑞文戴爾和羅斯洛立安,我這裏還有瑞文戴爾的領主——埃爾隆多大人的手書一份,門外還有我們的人正在看管著貨物,如果陛下不信我們可以讓人把東西拿進來,我們帶的僅僅是貨物而已,沒有其他惡意,隻是想在這裏暫時歇腳,等養好了傷,我們一定會馬上離開。”
領頭人做完說明之後很快從袖中掏出一份卷軸,在他看來,這理應是精靈王瑟蘭迪爾更加重視而且首先觀看的東西,但瑟蘭迪爾的命令卻讓他有些迷惑了:
“迪蘭,再找幾個人把外麵的東西全部抬進來。”說話期間,他那十分有威懾力的雙眸依舊緊盯領隊不放,甚至輕笑了一聲:“埃隆可是個好好先生,有他的手書不足為奇。”領隊人舔了舔幹燥的嘴唇,迅速在腦中換了個方針策略,略有些顫抖道:“如……如果陛下同意的話……那我們願意將這些東西全部半價出售給精靈子民,來感謝陛下收留我們。”
“哦——?”瑟蘭迪爾的話語拖了一個長長的尾音,讓領隊感覺很不安,傳聞中幽暗密林裏居住的精靈不僅好戰而且更加的狡猾,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他並不想和這些自視甚高的精靈打交道。“感謝你的慷慨饋贈。”瑟蘭迪爾露出了滿意卻沒有任何善意的笑容。
箱子很快被一個個抬了進來,瑟蘭迪爾微微偏頭,看到裏麵琳琅滿目的商品——如獨角獸毛發般光滑柔美的各色絲綢緞料、形狀不一被賦予精美釉彩的瓷器、以香木為原料被雕刻精美的掌中玩物、還有由極其名貴的寶石打造成的首飾——這些雖然少了魔法的賦予,卻獨享著人類最頂級工匠的雕琢,由最善於做生意的東陸人帶到這裏,每一件足以彰顯其昂貴的價值。
瑟蘭迪爾勾起嘴角,像是嘲笑道:“聽說東陸人是最善於做生意的人,你為什麼會同意做虧本的生意?”
“我們來到這裏的時候,已經賣出了大批的貨物,足夠我們的成本了,東陸人做生意講究的是誠信,和氣生財,陛下今日幫助了我們,我們也應該回報陛下。而且,”他拍了拍手,旁邊的兩個人立刻打開了一個最小的原本被鎖上的箱子,刹那間兩人髒汙的雙手都染上一層銀白,如陽光般耀眼奪目的光芒從裏麵傳來:“這是送給陛下您的,初次來到貴寶地,這些是見麵禮。”
瑟蘭迪爾呆怔了半晌,但表麵上依舊沒什麼波瀾,微一抬手,讓迪蘭接了過來。“準備呆多久?”
“最少可能……”領頭人回身看了看隊伍中一個個子稍矮,帶著黑色鬥笠的人,那個人豎起一根手指,“要一個月。”
瑟蘭迪爾從高座上起身,整理了下褶皺的衣衫,從商隊旁邊走過,眼睛沒有在這群穿著奇怪的東陸人身上做任何停留,留下了最後一句話:“迪蘭,帶他們去房間,另外收了他們所有的武器,箱子裏也要檢查,等到走時再還給他們。”
與狼的談判在此終於結束,領頭人長籲了一口氣,整個商隊的人都爆發出一陣歡呼,為這段時間的辛勞和疲倦能得到休整而感到開心。隊伍中那個帶著黑色鬥笠,也是唯一一個沒有露出臉的人從人群裏穿過,來到領隊的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豎起拇指,從黑色的幕籬中竟然透出溫柔的女聲:“爹,你是最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