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九萬覺得那時光旅行機結成的空氣袋,力道越來越大,手肘彎和塑料帶子死死拉著,塑料帶子又割破了他肘彎的皮膚,已經滲出鮮血來,順著肘尖滴了下來。他竭盡氣力道:
“兄弟姐妹,勿以九萬為念。。。。。。”這時候兩個手肘的皮都破了,鮮血滴滴答答掉下來。再拉住,兩個肘子都會被扯斷了。李九萬竭力緩緩道:
“梁山弟兄,大觀園姐妹,原該相親相愛,不該有個大哥大姐。。。。。。然而。。。。。我看,林衝。。。。。老弟,俠肝義膽,重情重意。黛玉妹妹,雖然嘴上尖刻了些。。。。。。雖然嘴上尖刻了。。。。。。些。。。。。。”
這時候那空氣袋的力量,已經大到了非人力所能違拗,整個衣箱,都被掀了起來。李九萬心想,罷了,罷了,千言萬語,已經來不及說。如此下去,衣箱打翻,魯智等人見了,肯定覺得我們不和,對弟兄姐妹不利。乃道:
“你們。。。。。。放手罷!有緣分。。。。。。我們日後。。。。。。相見!尾巴一甩,兩個後爪奮力一蹬,掙開了眾鼠的抓握,雙肘一放,那塑料帶子頓時撕下一塊皮肉。他覺得手臂到手爪都熱辣辣地生疼,口中兀自說道:
“九萬去了!弟兄姐妹,親們,後會有期!”
那時光旅行機威力無比,頓時李九萬如同火箭一樣,升到了半空,在屋子裏飄蕩了幾圈,瞅準了抽油煙機的紗窗,全身宛如削土豆絲一樣,被削成了細絲,血肉的細絲擠出了紗窗的網口,再組成大鼠的形狀,李九萬扒在窗口,再要向裏麵看,那時光旅行機的空氣袋又把他裹起來,飛上了空中,魯智所住的屋子一點微光,瞬間縮小不見,隻看到洛杉磯的繁華燈火,都變成了螢火蟲的微光,此刻已在大氣層的高空。他再看自己時,身上穿著一條短褲一件T恤,卻赤著腳,已經變成了人形。
那衣箱中間,眾鼠眼巴巴看著李九萬飛天而去,都委頓在地,吭哧吭哧地喘氣。一時間,眾鼠都圍攏在林衝的身旁,李逵道:
“林大哥在上,鐵牛拜你了!九萬大哥,在走的時候,喊了你的名字。”
林衝眼淚長流道:
“咳!這大哥,有什麼好當得的?很有意思嗎?誰要當,誰當了去!林衝不怨!”
而眾姐妹也都向黛玉磕頭。黛玉道:
“姐妹們!我本來就是來這裏來喘個氣,了此殘生的,又當什麼大姐來?無故受了你們這麼多磕頭,好沒意思!鳳姐姐和寶姐姐比我強上百倍,要拜大姐,你們拜她們去罷!”說著背過身子去,隻是抽抽搭搭地哭,不理會眾姐妹。她用爪子伸到後腦,先把耳朵背後的汗珠子擦了,再把眼淚也擦了。然後把擦了汗珠和淚珠的爪子,在嘴裏細細品嚐。
大家失了李九萬大哥,一個個都失魂落魄。然而李九萬臨走之前,喊了林衝和黛玉倆個人的名字,於是眾弟兄,以林衝為首,然而這林衝,向來不想當大哥,隻由弟兄們隨意胡鬧,那黛玉,在《紅樓夢》中是至情至性的癡種,哪裏有心當得大姐?從此以後,這衣箱中,無上無下,隻以兄弟姐妹相稱,想吃就吃,想喝就喝,大家倒也快活。頓時大家心照不宣,把梁山水泊和大觀園中的隔帶也扯壞了,再也不提梁山和大觀園之分,大家不分男女,一起睡覺,一起吃米喝水,卻也快活。正是:
姐妹弟兄同聚歡
何分梁山與大觀
水清米香盛世同
高低上下再莫談
不說這些,單說李九萬,血肉被撕得粉碎,三魂七魄又凝聚為人形,穿越了2013到一九九幾的十幾年歲月,又穿越了萬裏太平洋,如扶搖風吹,萬裏雪飄,再次降身到了一九九幾年,中國湖南省婁底市漣源縣橋頭河鎮石狗鄉的癲婆子的門口。在李九萬看來,雖然分別隻有幾日,然而這幾日中,血海刀光,世道滄桑,正是恍若隔世,神機爛柯。李九萬腳落了地,踩到了冰冷的泥土上,眼前是那草木的籬笆門。他砰砰砰地拍著籬笆門,拍了好久都沒有人應門,隻覺得不妙。他一腳踹開了籬笆門,進得癲婆子的院子裏,發現院子裏靜悄悄的,哪裏有半個人影?抬頭看去,細月如鉤,彩雲細細,籬笆門外的誌木水庫在月色下波光粼粼,耳中聽得寒蟬淒切,隻覺得說不出的孤單淒涼。冷風習習,分明不是他和癲婆子分開的九月晚夏,卻是早春時間,寒露為霜,冬意還未散盡,霜風凜凜。借著月光,看院子裏的草都結著白露,薄霧依稀,做夢一般看不清眼前此情此景。李九萬吸了一口冷氣,心道:這又是何年何月?地方,倒是對了,然而何至如此寒冷淒清?回頭看那籬笆門,看得很熟悉,當時在籬笆門上的他記得的草的形狀還在,隻是都幹枯了,應該沒有過幾年,但是肯定過了好些時日。剛才鎖住籬笆門的木閂被他一腳踢斷了,他把殘留在籬笆門上的大半截斷木頭,再好生把籬笆門插了起來。又推了幾下,咯吱咯吱地響,然而隻覺得還算牢靠,借著清冷的月光看籬笆門口那棵樹,葉子都掉光了,那鳥巢更大了一些,架在樹杈上,然而樹上沒有樹葉,鐵鉤銀畫一樣的枝頭刺向青黑色的天空。這棵樹旁邊的竹子也光禿禿的,說不盡的淒涼,道不盡的滄桑。他緩步走過曬穀場,好像剛下過雨,冰冷的泥漿,在李九萬的赤腳縫裏鑽上來,隻覺得冰冷刺骨。他走上泥土的階磯,來到堂屋前,腳底板踩著冰冷的石磯,隻覺得那石磯冷得像塊堅冰,凍得腳心生疼。他打了一個冷戰,伸了手,覺得指節凍得生疼,於是翻過手來,用手掌梆梆梆地拍著堂屋的門,這隻是一扇欄門,擋了堂屋口的一半,上麵是空的,看見斑駁的紅漆木門,在月光下是墨紅色的。他拍了好久,沒人應聲。李九萬頓時更加覺得不妙,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