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無人的夜裏,本該燈火通明的乾寧宮裏隻點了一盞昏暗的燭火,一位容顏傾城的女子隻著裏衣端坐在梳妝台前。她盯著銅鏡裏的自己,怔怔地發愣,也不知這樣子過了多久。
眼見著燭火的光越來越暗,幾乎要燒到底熄滅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越走越近。
“哎呀,公主,你怎麼還坐著,燈也不點!”一陣驚呼從進來的宮女嘴裏叫出來。
“芷蘭你小聲點,別嚇著公主。”一旁的小太監看似穩重一些,埋怨那丫鬟道。
芷蘭吐了下舌頭,放低了聲音,“公主,現在子時都過了,你去睡一會吧。明天的登基大典可是要累上一整天的。”
“芷蘭,你說,我好看嗎?”被稱作公主的女子慢慢轉過頭,一雙明亮的眼眸中含著些許哀愁,讓人看得心疼不已。
“公主說什麼傻話呢,這普天之下恐怕沒有幾個女子的容貌能比得上公主的。”芷蘭走近,拿起一把雕花桃木梳,輕輕地梳理公主烏黑發亮的長發。
“公主,小夏子見過那麼多娘娘,沒有一個能比得上公主好看的。”小太監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地說著心裏想的話。
“去!那些個娘娘哪能和公主比。我們公主明天就登基做女皇了,她們的身份哪比得上!”芷蘭一臉驕傲。
“是是是,咱們公主是天下最尊貴的女皇。”小夏子樂嗬嗬地重複。
終於,原本一臉憂傷的公主被他們兩個逗樂了。她幽幽地歎了口氣,“你們先下去吧。”
芷蘭一臉擔憂,嘮叨著:“這是明天登基大典的禮服,檢查過了沒問題。請公主早點休息,五更時候奴婢過來叫您。”
看著芷蘭和小夏子退出去,她吹滅了剛剛點亮的燈火。在寬大的龍床上躺下,無眠。
岐樂國的長安公主,名溫孤煜姝,皇後嫡出的公主。是先皇僅存的唯一血脈,也是唯一繼承人。皇室溫孤一脈,祖上也有出過幾位女皇,在位期間百姓安居樂業,國泰民安並不比男人當皇帝差,所以百姓中不會有反對之聲。
先皇一輩還有三王爺溫孤黎崢,九王爺溫孤黎燁。按例法來說,兩位王爺也是有資格問鼎這九五之尊的,然而先皇的遺詔寫得清清楚楚,傳位於長安公主溫孤煜姝。朝中無人敢有異議。其實,也有傳聞說這位公主來路不明。更有傳聞說,皇家一筆糊塗賬,什麼血緣不緣的,亂得很呢!
躺在龍床上翻了無數個身的溫孤煜姝,忍不住再次歎氣,小聲自言自語道:“九皇叔,你終究還是生煜姝的氣了吧?”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瞪得大大的,眼眶裏的淚珠堅持著不肯落下來。三天前,國喪剛滿三個月,眾人開始籌備新皇溫孤煜姝的登基大典。恰逢她的生日也近了,這是她16歲的生日。
在岐樂國,女子的16歲生日是最重要的,代表她成長到了人生最美好的年華。
“煜姝,今年想要什麼生日禮物?”九王爺溫孤黎燁問她。
與皇室裏其他人不同,溫孤煜姝和她的九皇叔之間是真正的親厚,可以說是九王爺溫孤黎燁照看著她長大的,這份感情自然與旁人不同了。
“我要什麼,九皇叔都肯給嗎?”溫孤煜姝狡黠地笑著,她要的,可是一份大禮,就是不知道從小就疼愛她的皇叔肯不肯給。
她揮退了所有下人,眼睛亮得猶如東方的星辰,閃爍著讓人看不懂的光芒。
一瞬間溫孤黎燁有些迷茫,這是他從小就看著長大的孩子,他自認為是最了解她的人。這一刻,他卻猜不透她心裏在想什麼。
“九皇叔,閉上眼睛。”溫孤煜姝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雙手絞緊了身上的衣裙,掩飾自己的緊張。
就這樣,溫孤煜姝心裏一橫,顫抖著吻上了溫孤黎燁——她的九叔叔的唇——把她不知道從何時起萌發的、深深根植了的心思彰顯無遺。
這一刻,她完全沒有想過後果,她隻是把自己深深壓在心底的小獸釋放出來了。
嘴唇感受到一陣水潤的清涼,溫孤黎燁先是困惑,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個幾乎是被他帶大的孩子對他做了什麼之後,是不可遏製的驚怒。
他猛地推開溫孤煜姝,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擦著自己的嘴唇,一時無聲。
溫孤煜姝完全沒有防備,狼狽地摔倒在地上,她甚至不敢抬頭去看自己的九皇叔,她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但她不後悔。
兩人沉默了許久,最後溫孤黎燁打破了僵局,“隻顧著學習為君之道,公主殿下連人倫常綱都忘記了嗎?”
一瞬間,溫孤煜姝的臉色煞白,九皇叔的話刺中了她最敏感的地方。對,她就是不顧人倫常綱,愛上了自己的親叔叔。
溫孤黎燁沒有等她的回答,憤然離去了。
溫孤煜姝沒有從地上爬起來,就那樣坐在地上發了很久的呆。
“九皇叔,我也不想這樣的。可是,如果可以控製的話,那就不叫愛情了。”晶瑩地淚從溫孤煜姝的臉上滑落,她喃喃自語著。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這種不倫之想呢?溫孤煜姝自己也分辨不出。九王爺生的溫潤俊美,精通詩詞又善騎射,怕是任何女人見了都會心動。但這些都不是溫孤煜姝心動的原因。
生在皇室,除了擁有尊貴的地位和數不盡的榮華,附帶的是爾虞我詐和鉤心鬥角。作為皇後唯一的嫡出公主,溫孤煜姝受到的暗箭明槍並不比任何一位皇子少。父女不是單純的父女,兄妹也不是單純的兄妹。在這個缺乏溫情的皇族,隻有溫孤黎燁是真心待她。
她的九皇叔,比她大12歲的最小的叔叔。總是在她哭鼻子的時候拿著糕點糖果哄她,會耐心地給她講解枯燥的古籍,教她騎馬,武藝。所有她缺失的溫情都是九皇叔給的。
第一次察覺自己對九皇叔有超越親情的,在先皇試圖給溫孤黎燁指婚的時候,溫孤煜姝的心情是難以控製地憤怒和反對。她這才明白自己為何這樣依賴九皇叔,可惜明白了也沒有用,隻能深深壓在心裏。
幸好,幸好溫孤黎燁沒有答應,不然她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做出瘋狂的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