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都到齊了,連桌上的菜差不多都快上完了,謝銘還沒到。爺爺的臉色越來越沉,繼母坐在那兒忐忑不安,頻頻與穀父對眼色。穀雨偷偷看了眼手機,已經七點十七了。
繼母賠笑道:“他爺爺,阿銘工作忙,可能被公事給纏住了,我再出去給他打個電話吧。”
老爺子的拐杖用力往地上一杵,崩著臉怒道:“還打什麼打,吃飯!不等了!”
大家剛拿起筷子,房門就在此時猛地被推開,來人跑得氣喘籲籲:“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被老總給拖住了……爺爺。”解釋的聲音在看到老爺子難看的臉色時漸漸變小。
謝銘站在門口,連坐也不敢坐。
大人們都開始勸,老爺子低頭吃菜,理都不理。
謝銘那個尷尬啊,進也不是出也不是,就在這個當口,穀雨擦了擦手,把一小碟剝好的鮮蝦放在老爺子麵前,笑著說:“爺爺,難得一次全家人來得這麼齊,您就不要不開心了,我都快嚇得吃不東西了。”
老爺子瞪他一眼:“出息。”
穀雨笑嘻嘻,知道他這是鬆了口。果不其然,他慢吞吞吃了口蝦,抬頭朝謝銘皺眉道:“還杵在門口當門神?坐下,吃飯!”
“噯!謝謝爺爺!”
謝銘深呼出一口氣,目光對上穀雨的時候,飛快的擠了左眼,勾起唇開心的笑了。
穀雨麵無表情的低頭吃飯,當沒看到。
一頓飯吃得還算其樂融融,老爺子挨個問了些近況,臉上也漸漸有點笑容。
穀雨摸出來上廁所,出來之後就看見謝銘咬著根煙靠牆站在門口等著他,“……有事?”
謝銘笑了笑,朝走廊盡頭的小陽台揚了揚下顎:“去聊一聊,這麼久沒見了。”
穀雨白了他一眼,轉身就走,謝銘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硬拖帶拽的把人帶到了小陽台上。
夜風微涼,穀雨靠在護欄上,探頭往外認真的尋找月亮。
完了覺得無聊,就把謝銘的手機掏出來,尋找一些新鮮的遊戲玩。
謝銘一口一口吸著煙,指尖的猩紅在夜色中明明滅滅,他一瞬不瞬地盯了穀雨的側臉半天,慢慢道:“天天宅家打遊戲吧?皮膚越來越白,都快趕上女人了。”
穀雨斜著眼看他:“我就樂意白,礙著你啦?鹹吃蘿卜淡操心。”
謝銘笑出了聲:“喲喲,這小脾氣,形容你像女人生氣啦?”他伸出手去捏穀雨的臉,穀雨拍開他的手,捂著被掐紅的臉頰,不爽的嘀咕:“靠,你下手也太重了吧?得虧不是親哥,不然可得打小被你欺負。”
謝銘低頭吸了口煙,若有所思地笑了:“還寧願是親哥呢,現在聽你在老爺子麵前一口一個哥的叫我,別扭死了。”他靠過去,撞了撞穀雨,曖昧地問,“……交新男朋友沒有?”
穀雨一瞬間想到了春煦秋陽,為這個莫名的念頭感到好笑,他搖了搖頭:“沒,你呢?”
謝銘把煙踩滅,撇嘴:“不打算談了,都怪你,把我甩了之後,我一直都沒找到對口味的。”
穀雨瞪他:“不說好不說這件事嗎?”
他與謝銘確實有過那麼一段,那還是在他剛上大一那會兒,通過朋友的朋友在一個飯局上認識上的。之後謝銘追了他約莫大半年,大一下學期,他們好上了,可悲劇的是兩人正式交往剛滿三個月,穀父帶著繼母和謝銘與穀雨見了一麵,宣布了要結婚的事。
於是,他們和平分手。
謝銘一直對此耿耿於懷,穀雨卻不知為什麼,竟覺得這樣挺好,反而輕鬆不少。
也許是因為心裏一直都裝著那個人,所以就算再怎麼想努力愛上別人,再怎麼努力想走出這個困局,到最後都會發現自己愛得如此費力,而所做的一切都像是徒勞無功。
穀雨想著往事有些發愣,絲毫沒有察覺到謝銘此時離得他有些近。
直到耳朵邊傳來濕熱的氣息,對方低喃道:“穀雨,要不……我們再試試吧?”
穀雨驚愕地抬頭,謝銘的手已攬到他的腰上,眼睛裏暗潮湧動,頭一低,就想要吻下來。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女孩子帶著笑意的溫柔嗓音:“阿煦,我們到這裏站一會兒再回去吧。”
吻擦著唇角掠過,空氣中還泛濫著的曖昧氣息一瞬間消失殆盡。
穀雨驚得把人用力推開,兩人同時轉頭望向踏入這個小陽台的陌生人。
視線甫一接觸,穀雨的眼睛就再也沒法從那人身上挪開,臉色刷得一下白下來。
氣氛冷凝而尷尬,木冬煦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隻見他雙唇緊抿,眸光微沉,那一瞬間所有的情緒像是煮開的水一樣咕嚕咕嚕在心頭滾過,燙得人連心尖都顫抖起來。那些生氣、驚訝、喜悅、難以置信混合在一起,最終變成強自忍耐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