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得好:惡人自有惡人磨。能收拾得了這一老一小兩個,可見李易更加不是什麼好鳥。
李易。易哥。莫文君般的普通老百姓聽到這名字或許不會有太大反應,但對那些在道上混的又或是生意場上的人來說,這名字卻真真是如雷貫耳。
李易的背景有點複雜,屬於半黑半白。說他是黑社會嗎,人家如今做的可是正當生意,納稅大戶,連市委領導見了他都還要笑嘻嘻地打聲招呼;但若說他是正當商人,他有些手段卻又始終不脫黑社會本質,就連排場也都還保留著老大的派頭,手下小弟清一色黑西裝,跟演電影似的。
李易這個人,頗具傳奇色彩。
他出身不好。媽死得早,又攤上李鼎這麼一個混混老爸,人生的起跑線從一開始就落後人家一大截。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也因得如此,他很小時就已經明白,要想過上好日子,靠那個不著調的老爸已不太可能,惟有自己好好念書,方能出人頭地。
為著這個宏偉的人生目標,李易小小年紀已經一門心思地求上進。他聰明、要強,學習刻苦,不但學習成績名列前茅,更絞盡腦汁討老師歡心,與同學團結,每學期都穩穩當當地坐著班長和三好學生的寶座。
也許是潛意識裏想和自己的出身劃清界線,他在少年時代便非常注重自己的形象。不象與他相同出身的那些孩子,滿不在乎地穿著髒衣服也可以出門,他的衣服,再舊也要努力洗得幹幹淨淨,指甲稍長一點便修剪整齊,整個人整潔、斯文,典型的一雖出身寒微卻力求上進的有為少年。
別說,這樣的李易的確引來周圍大多數人的喜愛,他的語文老師就曾半文半白地感歎過:此子絕非池中之物!而他家附近那些鄰居,說辭就要直白得多:真是歹竹出好筍,李鼎那麼個家夥,生的兒子卻恁地爭氣……
對於這些挾著羨慕又或嫉妒的感慨,李鼎自然也很驕傲,很自豪。雖然他沒有固定的收入來源,但隻要手頭寬裕一點,就會毫不吝惜地花在兒子身上。‘老子的種就是與眾不同’,這話幾乎成了他特有的誇耀之詞,他用他的方式粗魯笨拙地表達著他的父愛,而李易,對著這個不爭氣的老爸,著實也是又愛又恨。
雖然對其父在外麵爭強鬥狠常常闖禍非常的惱怒,但父子倆一直相依為命,深厚的感情也不是假的。
知識改變命運,小時候的李易便深刻領會到此話的精髓。這話不僅僅是針對他自己的人生,更具體化到對未來對現實的考量。
他第一個理想是長大後要當醫生。因為醫生對於長年在刀口上舔血的黑道中人來說實在是太重要太必需了。後來,他又想當律師。因為很中意律師在法庭上那種冷靜智慧的形象。以老爸那種鬧騰勁兒,將來即使不被人打死,多半也會被人民專政機關抓進去,啊,如果能象《法中情》演的那樣,在關鍵時刻侃侃而談以自己的專業知識將老爸救出來,那似乎也是很不錯的一件事。
結果——
大家也看到了,李易沒當上醫生,也沒當上律師,他走上了一條與預先設想截然不同的路。因為,就象某些表現命運弄人的影視作品演的那樣,在他人生最重要的關口上,李鼎這個惹禍精,終於毫無懸念地把兒子給拖累了。
那一年的七月,李易考上了清華大學,但沒高興幾天,家裏就發生了一件大事:李鼎犯事了。
消息傳來李易一口牙咬得咯吱咯吱幾乎都要咬碎,他知道,要把老爸撈出來不花上一筆錢是不可能的。可家裏唯一的一筆巨款就是父子倆好不容易才湊齊的學費和生活費,那是要用來給他上大學的……
李易矛盾極了,他不甘心放棄他編織了這麼久的夢想,但就這麼讓老爸待在裏麵嗎?
看守所,雖然他是沒進去過,但也知道犯事的人在裏麵,若是家屬上下打點得好,那還不至於受罪,不然,脫一層皮都有可能。老爸那麼個爆性子,嘴上又不會討好,不知道會被修理成什麼樣……
時間一晃到了九月。大學開學了,熙熙攘攘的新生中沒有李易的身影。
什麼醫生,什麼律師,李易以他的親身經曆領悟到這樣一個真理:這世界上,錢才是最重要的。
錢可通神,錢可役鬼,錢可以買到一切專業人士為他服務……而要賺錢,循正當途徑的話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完成原始資本的累積,他想在短時間內飛黃騰達,惟一的捷徑就是:混黑道。
在他小時候李鼎曾一本正經地教導過他:人生在世,應該遵循以下原則。坑蒙拐騙,不偷!吃喝嫖賭,不抽!
在李鼎看來,能達到這樣的水平才是一個無愧於天地的成功混混,李易還是優等生時,想起這兩句話會非常鄙夷。可等他入了黑道後再來想,卻隻覺得悵惘。
老爸會灌輸給他那樣的家訓,莫非是命中注定他要走這條路?他拚了命想跳出這個圈子,結果卻還是照著原來的生活軋跡在前進。混混的兒子,果然也隻能混跡於黑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