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顛跛,終於在淩晨天色微明的時分,停了下來,幾乎是同時,暖昔就從半夢半醒中清醒了過來,
“怎麼了?”她問探身向車外張望的穆白。
“沒什麼,到了。”
“到哪兒了?”她也掀開簾子向外張望,簾子外麵一片灰蒙蒙的,看不真切。
“暖昔。”
“嗯?”
“你相信我嗎?”
這個問題在經過昨夜之後,答案變得異常明朗,她點頭,“當然。”
“那好,我有些事情,要緊急的趕回京城一趟,餘下的路程,沈放會一直陪著你。”
她越發的迷惑,象個膽怯而無助的孩子,
“餘下的路程?我到底要去哪裏呢?”她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以信任依靠的人,可是他卻馬上要離開。
他明白她此時的心情,輕輕的拍拍她的肩膀,耐心的安慰道,“我很快就回來,京裏有些事,實在是得由我出麵解決下,我本來打算陪你一起去找尋浩哲的蹤跡,現在看來是做不到了,不過沒關係,沈放你也認識了,他自小便伴著我,為人信得過,而且功夫極好。他跟著你,我放心。”
她默不作聲的低下頭,心裏說不出的失落和從未有過的茫然,“可是,我…我不知道他還是不是……是不是活著,我…甚至不知道該去哪裏找他,我…我…”她心亂如麻,理不出個頭緒來,好容易定下來的心,一下子便又再次被拋上了九重雲宵,七上八下的沒了主張。
“我明白,我明白,暖昔,你聽我說,浩哲他一定還活著,這點你一定要相信我。”他正色直言道。
她艱難搖頭,心如刀絞,“十萬大軍,全軍覆沒,朝野皆言他叛國,我不信,他不是這種人。可是,若說他能獨活,我同樣不信,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他不會為了一已得失而置大家於不顧,更不會在死亡麵前選擇獨活!”她潸然淚下,無聲痛哭,“他是個錚錚鐵漢,又怎會苟且偷生?我隻怕他早就……”她無法控製的悲慟欲絕。
“你說的都對,可是前提是,十萬大軍真的全軍覆沒,他真的麵臨生死抉擇。如果他沒有呢?”他提出自己的疑問。
她將信將疑,“你為什麼這麼說?”
他從懷裏掏出封信來,“就在狼沿山脈傳來消息的前幾日,我曾收到過浩哲寄來的一封信,他在信裏說了一些非常奇怪的話,我——”他還未說完,手裏的信便被她一把奪過去。
“這是他的筆跡。”她展開信,一眼之下便喃喃道,這下換穆白驚奇了,
“這你都能看得出來,你對姐夫倒是熟悉程度倒真是出乎意料哇。”他若有所思的望著毫不理會自己、專注的看信的她。
信是浩哲寫的,信裏寫道,他已快到達狼沿山脈,沿途並未遇到任何敵兵,更讓他覺得奇怪的是,沿途民風整飭,秩序井然,完全沒有軍報上所講民不聊生的慘狀,更讓他覺得奇怪的是,隨著逐漸接近狼沿山附近,隊伍裏竟漸起已被敵軍暗中包圍的流言,人心惶惶。
她看完信,沉默了一會兒,仿佛在極力的忍耐著什麼,再開口裏,聲近嗚咽,骨鯁在喉,“他從來隻是報喜不報憂,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對上穆白瞪大而疑惑眼神,自覺失態,“我是說,他從來沒有告訴過姐姐,自然我也並不知道。”
穆白這才鬆了口氣,“嚇我一跳,你方才的樣子和說過的話,竟讓我有種如碧君在前的錯覺,若不是知道你與浩哲從未見過麵,我還以為,你是個暗戀姐夫的小姨呢。”他竟有些口不擇言的想緩和這馬車內莫名的尷尬的氣氛。
豈料她卻淡淡一笑,“怎麼,未曾見麵,我就不能崇拜敬仰他嗎?在我心裏他是個大英雄,有哪個懷春少女會不愛慕英雄呢?”
她將信仔細折好,遞還給他,“那如你所說,他既然早就有所察覺,應該會有所準備?”
“對,浩哲不是第一天帶兵,出現這種情況,他至少會有所應對,所以我想,如果事情真得朝著他無法控製、無法預料的方向發展,他至少會提前有所準備,依我對他的了解來看,他應該還活著,不會如此簡單的束手被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