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活在叫做現實的夢裏
黑貓到家的時候,妻子和女兒早已經睡下。他很想叫起僮僮問個明白,但立刻就被自己否定了,心裏尋思著這次的東西算是夠可以了,連他的心性都開始被左右了。按照黑貓原本的習慣,他會在第二天早早起來,彼時空氣新鮮,頭腦清醒,那個時候才適合做這件事。忘了說一點,這樣不耽誤孩子休息。
果然,早晨四點三十分,黑貓起床了,他定了鬧鍾。整個晚上翻來覆去,算起來黑貓就隻睡了三個小時左右,好在他是黑色的貓,看不到黑眼圈。從袋鼠家離開之後,他就一直在琢磨著這件事,過去的案件中也遇到過類似夢魘,或者催眠之類的東西,但從未像這次這般真實,就好像,這一切真的發生過。自己的感覺不會錯的,真的發生過嗎?
黑貓坐在窗台上,點上一根煙,眼神迷離。他拚命的尋找著,自己腦袋裏不時閃過的那些不完整的畫麵,有整潔的臥室,有受到驚嚇的女人,有奇怪的小孩子,有人形的影子……孩子?!影子!這些,竟然都曾經在自己的夢裏出現過,就在第一次看見影子的那個晚上!如果事情按照夢裏的發展,那後來她們……
咣!黑貓的頭狠狠地撞在身後的牆上。他的心裏已經歇斯底裏了,這一定不是真的,自己一定是中了鬼影的術,要保持清醒,像往常那樣。
可能是他發出的聲響太大,驚醒了妻子,因為此刻臥室的門開了,從裏麵走出來一隻白色的女性貓。純白色,優雅而高貴。白貓睡眼朦朧的看著黑貓,責備道:“小墨,這大早晨的你幹嘛呀,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黑貓理虧,又不想把這些麻煩帶給自己的家人,眼神一轉,回答道:“我睡不著,起來坐會,剛才有個該死的蚊子繞來繞去的看著心煩,被我拍死了。抱歉千千,保證沒有下次,你快回去睡吧。”白貓不以為然,留下一句話轉身離開了:“還敢有下次,再吵老娘打斷你的貓腿。”黑貓報以一記苦笑:“是是是,恭送娘娘。”
等等,等等!看著白貓離去的背影,黑貓愣住了,一動不動的呆在那,如同一塊石頭。自己的妻子怎麼突然變得這樣野蠻了?而且,有件事就算他自己化成灰的時候都不會忘,黑貓白墨的夫人,段千千,是隻藍色的貓!
“小墨,小墨,醒醒,都幾點了還睡。”黑貓睜開眼,身邊的妻子正搖晃著他的手臂,看樣子有些生氣。
該死的,又是這樣的夢。
黑貓暗罵一句,掙紮著坐起來,問道:“千千,現在幾點了?”段千千鬆開抓著他的手,看了看表,說:“北京時間七點十一分,警長大人。”黑貓舒了口氣:“嗯,那就好,看來上班還來得及。”段千千沒接話,也沒有動,而是表情嚴肅的看著他,看得黑貓有些發毛。
“千千?”,黑貓試探著問了一句。藍貓轉過頭,看著床頭櫃的方向,那邊擺著一張女兒僮僮的照片。她歎了口氣,說:“小墨,在那之前,有件事必須讓你知道。”
窗戶開著,黑貓現在很想從那裏一躍而下,以此贖罪。
他們一家三口正圍坐在桌子旁邊,電視裏播放著段千千幾分鍾前錄下的一段新聞視頻。大致說的是一起自殺事件,在離他們家大約二十分鍾路程的某個小區,死者為某小學優秀教員,本市十大傑出青年,袋鼠夫人:楚語。
所以,黑貓在夢中做過的夢,變成了現實。
草草的吃了幾口飯,黑貓便開車走了,他並沒有去市局,而是直奔潛山分局,如果袋鼠出了事,是在他們管轄範圍之內的。經曆了這一天的曲曲折折,黑貓現在反倒冷靜了,他氣,他怒,但他真的冷靜,比任何人的任何時候都要冷靜。其實他最可怕的地方不是他的眼睛,不是他的招數,也不是他那些奇怪的朋友,而是這樣一種狀態下的黑貓白墨。
用鬣狗的話來說:可別惹老黑生氣,那個時候祖師爺來了都攔不住他。
黑貓到了分局,卻沒有遇到辦案的同誌,一名年輕的警員告訴黑貓,他們還在現場沒有回來。這些下麵的人做事拖遝程度讓他莫名的火大。在分局隻待了兩分鍾不到,黑貓就離開了,目的地當然是案發現場——楚語家。
黑貓暗自歎氣,僅過了幾個小時,自己又回到了這裏,隻不過他此刻看見的是淩亂不堪的房間,和已經死去的袋鼠。楚語就在那,蜷縮著躺在地板上,睜著眼睛看著他這邊的方向。
黑貓感覺自己的心像是突然被針紮了一下,臨死前向自己求救過的被害人在看著自己。他知道,隻有死人才是這樣的眼神。他知道,袋鼠真的走了,因為她的靈魂並沒有被分離,而是和這幅軀體一起被殺死了。黑貓走了過去,輕輕合上袋鼠的眼睛,低聲說了句:“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