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其深看出了她眼神裏的掙紮,隱去笑意,一本正經地道:“抱著上去,還是背著上去,你自己選一個。”
無論選哪個都是個壞主意,小區裏的居民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回頭還不得被流言蜚語給煩死。
她在門診前的休息椅上坐了下來,說:“我給傅歡打個電話,讓她回來幫我一下。”
他似笑非笑地問:“你確定傅歡能背得動你?”
“如果我的腳三兩天都好不了,難不成還要留你在我家站崗不成?所以我總要想個辦法不是嗎?”
關其深揚眉,“我無所謂。”
佳寧不理他,給傅歡打了電話過去。傅歡那邊正忙,身為主管的佳寧幾天都泡在工地,辦公室裏的事情都是她一個人在盯著,這個時候哪裏走得開?
她沒忘在電話裏把佳寧教育了一通:“別說我沒本事背你上去,你明明身邊有個現成的勞力願意出手相助,為什麼要舍遠求近?關其深對你還不夠體貼照顧啊,你幹嗎老是一副別扭的態度對他?就算不做情人,難道還不能做朋友了?”
佳寧訕訕地掛斷了電話,抬頭去看關其深。
他顯然也聽到了傅歡在電話裏的大嗓門,忍不住笑了起來。
佳寧一隻手裏還提著醫生開的藥,見他笑得可惡,氣不打一處來,凶巴巴地把袋子砸到他身上去。
關其深嘴角的笑意卻更深了一分,因為他知道她這個看似任性的舉動,其實是代表了對他的妥協和親近。
他知道,隻要這樣一直平和地守著相處著,總會等來她真正的原諒。
走到她跟前蹲下來,貢獻出自己的肩膀,“走吧,背你上去。”
佳寧覆在他的背上,一步一步朝前走,像是恍惚中又回到了從前。
一樣的肩膀,中間隔了六年,一如既往地令她感到了踏實和溫暖。
還有那一絲熟悉的小甜蜜。
新的工程即將招標,標書已經做好了,陶惟中將整理好的相關資料連著標書一起拿去關其深的辦公室。
關其深人不在公司,陶惟中就將東西放在他的辦公桌抽屜裏,然後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給他打了個電話,“老板,標書弄好了,放在你辦公室的抽屜裏。”
關其深在那邊回:“好,我明天回公司看,你也下班吧。”
陶惟中應了一聲,掛斷電話。簡單收拾了一下桌子,提著公事包出辦公室去。
路過辦公區的時候,看到文員小李桌子上的台燈還亮著,隨口招呼一句:“下班了,不回去嗎?”
小李推了推眼鏡,露出招牌的溫厚笑容,“我還有點工作沒做完,馬上就走了。”
陶惟中搖頭笑了笑,說:“你又替別人做事情了對不對?秘書室這些人,自己趕著下班,就把工作丟給你,回頭我找你們室長說說。”
小李老實巴交地回道:“沒關係,大家都忙,我反正一個人,早回去也沒什麼事。”
陶惟中也沒有再耽誤他工作,說:“那你忙吧,早點回去。”
給了他一個微笑,離開了。
小李一直留意著動靜,直到看見陶惟中進電梯去,他才扭暗了桌上的台燈,站起身來,在抽屜裏摸出一根細鋼絲握在手裏,朝總經理辦公室走去。
新的投標出了問題,總經理辦公室的門開著,老總在裏麵發脾氣。
辦公區的一票員工全都縮著脖子坐在位子上假裝忙碌,個個卻都拔尖了耳朵去聽裏麵的動靜。
平時老總看起來是一個溫文爾雅脾氣很好的人,從來也沒見他這樣大聲說話過,可是今天連平日裏最受寵的陶助理也被罵得狗血淋頭,大家就知道事態嚴重了。
也不怪,這次的投標,公司做了很多的前期準備,對於拿下這單生意也很有信心。電視台在事前有個簡單的采訪,老板在鏡頭前答得意氣風發信心十足,結果卻沒想到會被對手公司惠風國際以微弱的差距獲勝。
麵子上掛不住都是其次,寧江市整個舊城區的改造重建工程,這可是很大的一單生意啊,連總部都十分的重視。現在出了岔子,總部那邊理所當然要追究責任。
所以陶助理剛挨完訓,就接到了總部那邊打來的電話,就聽他用小心翼翼的語氣對內線那頭的人說:“老板,鄺總電話……”
聲音不大,但辦公區的人全都在偷聽,自然也都聽了個清楚。看吧,果然大老板的追究電話立刻打過來了。
雖然是分公司,但流言向來傳得快,私底下大家都有傳老總雖然是大老板的準女婿,但自從他來寧江之後因為所執行的一係列鐵腕手段,已經跟大老板鬧得十分不愉快。不知道這一次大老板會不會借題發揮,讓老總的日子不好過。
另一邊,關其深坐在辦公桌後麵,若無其事地接起電話,“喂,明叔?”
鄺明豐嗯了一聲,直入主題,“這次的事,你有什麼解釋?”
“我懷疑是有人泄露了標底。”
鄺明豐不悅道:“其深,你不是第一天入行,怎麼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
關其深沉默不語。
鄺明豐又道:“你也知道派你去寧江是我做的主,總部這邊一直都很看重你在那邊的業績。雖然你跟我情分不同,但如果我總是替你說話,人家會說我太包庇自己人了。何況你去那邊之後,得罪了不少人,你也應當清楚,那些人在總部這邊多少都是有些關係的。如今你的工作出了問題,等著落井下石的大有人在啊!”
關其深也不分辨,隻是說:“我會盡快給公司一個交代,不會讓您為難。”
鄺明豐歎了聲氣,道:“你去寧江時間不長,可是已經鬧出了不少的問題。如果總部這邊的意見太大,提出要調你回來,你也不要有思想負擔啊。”
“是,我懂您的意思。”答得謙恭。
掛斷電話,他露出一個冷淡的笑。中間是誰在玩小把戲,以為他會傻到渾然不覺麼?放任這件事,不過是他在等待一個反擊的機會。
至於到手的東西又怎有再交出去的道理,都說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這麼簡單的道理,鄺明豐難道不懂嗎。
他按下內線,“陶助理,你進來一下。”
鄺雲笛幾天沒有回來,一回來就直接闖進父親的書房。
鄺明豐正站在書桌後麵寫書法,抬頭看了一眼,繼續寫自己的字,“進來不會先敲門嗎?”
鄺雲笛也是個拗脾氣,當真轉身走了出去,“啪”的一聲帶上門,再敲得“咚咚”響。
“進來。”
她重新推了門進來,站到書桌前道:“爸,其深那邊是怎麼回事?”
鄺明豐嗤了一聲,“你氣勢洶洶地跑來問我,難道不是已經得知過消息了嗎?既然如此,還明知故問做什麼?”
鄺雲笛不客氣地道:“是你做的對不對?”
鄺明豐嚴厲地看了她一眼,斥道:“怎麼跟我說話呢!”
頓了一下,態度坦然地道:“是我沒錯。”
“您為什麼要這麼做?”鄺雲笛壓著脾氣問。
鄺明豐冷眼看她,“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兩個之間那點小把戲?這次的事隻是敲了一個小警鍾,如果他還不知收斂,後麵會有更厲害的等著他。”
鄺雲笛看著父親,良久才道:“在您眼中,難道我是外人嗎?你針對關其深就是在針對我。”
“你夥同一個外人做戲來欺騙我,難道不是也把我當外人看?我辛苦了一輩子的家產,你既然不放在眼裏,那我為什麼還要放任給你糟蹋掉?等哪天我死了,就算扔給慈善機構,起碼還能得個虛名,總比給一個算計我的人強!”
鄺雲笛冷笑,“說來說去,還不是錢最重要。”
鄺明豐不以為然,“隨你怎麼說,總之今天既然把話說穿了,你趕緊跟關其深解除婚約,那樣我可能還會考慮放他一馬。”
鄺雲笛態度強硬,“就算您跟我斷絕父女關係,我也不會答應。”
鄺明豐氣得不行,“你是想氣死我!”
鄺雲笛看著他,語氣決然地問:“可是,您真的要跟我脫離父女關係嗎?”
鄺明豐當然做不到,女兒是他唯一的親人。
他肅著臉與女兒對峙良久,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要我放過關其深也可以,你們馬上結婚。隻有成了真正的一家人,我才能對他完全撤掉防備。”
佳寧跟傅歡租住的小套房裏從來也未進過外人,今天卻有客人登門。
都是傅歡邀請來的。
一個正是傅歡的現任男友謝書培。
對於這件事佳寧一直被蒙在鼓裏,傅歡跟謝書培兩個人什麼時候看對眼,她這個定著紅線身份的人居然一點沒察覺到,想想都覺得他們那兩個家夥太可惡。
至於另一個人,也是傅歡的意思。傅歡說在你腳受傷的那幾天,人家沒少照顧你,請他來吃頓飯也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