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李香蘭:齒輪中的夜鶯(1)(1 / 3)

她生在最黑暗的年代,卻用雙眼來把黑暗照亮。她生在最令人窒息的時代,可她卻竭力發聲,唱出一首首流芳百世的歌。穿過那些最深沉的夜色,她是歌聲婉轉的夜鶯鳥,亦是暗香盈動的夜來香。

關聯人物:川島芳子、山家亨、周璿等等。

日本女孩山口淑子

1920年,在遼寧沈陽附近一個叫作北煙台的小地方,李香蘭出生了。父親山口文雄為她取名叫山口淑子,之後,李際春收她做義女的時候,她又有了個中國人的名字李香蘭。

當然,那時候沒有人會料想到,李香蘭這個名字今後會成為一個時代的傳奇,被萬人敬仰,成為音樂史上一個醒目的標記,卻又在一瞬間被推向政治的風口浪尖,險些叫她喪命。

山口淑子的祖父是日本漢學家,因著這份家學淵源,父親山口文雄也對中國文化很感興趣,不僅勤學漢語,還來到中國工作定居。

山口淑子雖然是在中國長大的,可是在搬到奉天(沈陽)之前,她的成長環境卻是一個封閉的日本人世界。她在學校讀書,接受日式的教育,雖然父母沒有要求她像一個日本女孩那樣學插花、茶道,可她的性格中依舊是純正的日本人的教養。與那些日本孩子最大的不同是,她需要學習漢語,而且她學得很好,甚至可以說是癡迷。

山口淑子的記憶始於撫順,她在那兒度過了美好的童年。她父親當時在撫順煤礦工作,又在“滿鐵”(南滿洲鐵道株式會社)掛職做顧問,給“滿鐵”研修所的人們教授漢語。那時候東北還沒有偽滿洲國,而滿鐵就是日本在東北的“殖民公社”,日本人借助它以公司為名,行殖民之實。

撫順是座煤礦城市,一般人提起它都會不由自主地聯想到大片大片裸露的煤礦。不過,在淑子眼中這裏卻是寧謐安樂的故鄉,有棋盤一樣的道路和高大的白楊樹。她的童年是被保護起來的,因而並不理解當時中日所處的境地,甚至連“九一八”事變,她也聞所未聞。然而,如她所說,站在中日的夾縫之間,她從那時候起就背負起了“時代的重負”。

淑子第一次開始注意到中國人,並且意識到中國人與日本人的不同,是在她十二歲那年。有一天,她忽然看到樓下的廣場中,人群嘈雜,朝同一個方向湧去,還有便衣和憲兵在忙碌地走動。被圍觀的是一個中國人,他眼睛被蒙住,雙手被捆在背後,憲兵提著繩子將他捆在大樹上,還對他大吼大叫。那人的眼布被摘下之後,十二歲的山口淑子一直覺得那人在瞪著自己,那種眼神是她從未感受過的,像是無數根針刺進她的身體中,令她無處遁形。憲兵拿著槍托砸向他的腦袋,那人頓時冒出鮮血,山口淑子嚇得閉上了眼睛。當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那些人已經不見了,隻剩下一片被鮮血浸紅的土地。

很久之後她才知道,這件事應當與平頂山慘案有關。“九一八”事變後,很多東北民眾自發組織抗日活動,在這段時間裏撫順有三千多名抗日民眾被殘酷地殺害。

多年後,當淑子把自己一生的遭遇重新串聯起來,再次回想起這個事件的時候,她不無哀痛地寫道:“把我五十五年前在撫順目擊的事件,參照曆史重新考慮,我痛感到自己的命運正處在‘時代’與‘場所’的焦點上,也就是說‘個人’與‘曆史’結下了姻緣。”

淑子十三歲那一年,父親被懷疑“通敵”,因此丟了在撫順的飯碗,帶著一家人去了奉天,當時的奉天是僅次於上海、北京、天津的第四大城市,處處都是紅磚瓦的俄式建築,異域風情十足。穿梭於街頭的不僅有中日俄三個國家的人,還有很多其他國家的人,是個國際化的城市。作為小地方來的少女,山口淑子對眼前的一切都感到新奇。

在這裏,她有了很多來自世界各國的朋友,其中情意最深的是一個名叫柳芭的俄國女孩,她在淑子人生中出場不多,卻在每一個關鍵時刻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好幾次改寫了淑子的命運。

淑子是在從撫順到奉天的火車上認識柳芭的,她身材高挑,皮膚白皙,有著俄羅斯少女獨有的姣好容顏。更難得的是,她是個很聰明的女孩,會說好幾門語言,因此能用流暢的日語與淑子交談。搬到奉天之後,淑子便常常去柳芭家的點心店,喝著暖乎乎的俄式茶飲,就上一塊俄羅斯肉餅,那是淑子少女時期貼心的溫暖。

淑子一家去奉天之後,借住在當時奉天銀行總裁李際春的別邸裏。李際春曾是親日派軍閥領袖,山口文雄在北京讀書時候的同學,兩人是拜把子的交情。因此,他認山口文雄的長女淑子為義女,並改名為李香蘭。

她跟著李際春的第二夫人學習北京話,長進很大。其實早在撫順的時候,淑子就常常去父親的漢語講座學習。在奉天,她的生活環境也漸漸豐富起來,有很多場合可以與中國人打交道,說漢語。很快,她就拿下了當時的二級翻譯證。

對於當時在東北的日本人來說,語言就是與中國人打交道的通行證,有公司甚至以漢語等級來評定薪酬標準,因此日本人學漢語的勁頭很大。眼看著女兒的漢語越來越精進,山口文雄對她的期盼也越來越高,他為女兒籌劃好了前程,希望她能借助語言優勢,成為政治家,並且為她打算好了,去北京讀書,並給他在北京的另一個把兄弟潘毓桂做見習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