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尤勇撅的說不上話的何岸塞著滿滿一口的餃子,瞪著眼睛看向默默不語的王超,後者的眉毛一直皺著,眯眯著眼睛看著鍋裏翻騰的餃子不吱聲,感覺到何岸的目光,王超抬起頭來說:“我負責理論,不管人際,啥也不知道,甭瞅我……但我覺著,過了年,事兒就該來了。”
沉默又一次降臨在了這個20平米的四人間裏。他們來到這裏已經快一周的時間了,這樣的對話也是出現了很多次,同這次一樣,都沒什麼結果。
小旅店的窗戶被外麵的爆竹聲震得嘩啦嘩啦地直響,爆竹燃後騰起的煙霧像大地上陡然騰起了烏雲,應該是一根“二踢腳”咋響後,撒下的灰燼、紙屑、還有沙礪砸的楊旭四人那本來就不結實的窗子上,一陣的劈裏啪啦。
整個世界都很熱鬧,而唯獨這個房間裏不合時宜的寂靜著。
楊旭在仰著頭看向天花板,一雙不大的眼睛點綴著一臉的冷漠,他在想什麼呢?死去的父親?父親臨走之前不停呢喃的那句話?還是這幾年中周遭的白眼?尤勇不停地動著手裏的筷子,撥弄醬油碗裏的一隻餃子,鼻炎的困擾讓他偶爾會抽動一下鼻子,並不豐富的表情透著不輸於任何人的倔強,“試試就試試吧”,當初對著楊旭說著這樣一句看似莫棱兩可的回答,可實際上卻沒給自己留下任何後路,這是個不服輸的人。
王超那個理論狂人又閉上了眼睛,用凳子的後腿撐著自己晃啊晃的,準是又在尋思推背圖了。那年地心電磁輻射的爆發讓他退出了擁有父愛的生活,他不知道電磁輻射導致父親的科研潛艇到底出現了怎樣的事故,也不知道爸爸答應他的天文望遠鏡隨沒隨他一起留在了大海深處,他隻是從那個時候知道自己的任務了,和這該死的電磁波杠上了。
何岸皺著眉頭盯著滾來滾去的餃子,像是要用目光把餃子催熟一般。高中認識了楊旭之後,何岸發現自己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極大的被點燃了,當然這把火和楊旭在食堂裏,一飯碗在他頭上開了張“嘴”有著莫大的關係。
現在時間定格在了新年鍾聲後的第四十三分鍾。“睡覺吧,”尤勇推了王超一把,“別忘了滅火。”
之後滅下的燈讓這間屋子毫不起眼的消失在了璀璨的萬家燈火中,可是又不能算是不引人注意,至少有三雙眼睛,在不遠的陰暗中更陰暗處盯著這間屋子,不覺寒冷,不知疲憊。舊歲已馳,新年乃至,結束即開始,凡人啊,你們知道嗎?
三
“楊大夫啊,您看我這手術之後的效果也挺好的吧?這都三個禮拜了,這年,我真是想回家過,你覺得呢?”
“我覺得您對自己這情況怎麼比我還熟呢?放心吧您,今年的春節,您鐵定能在家過,真的。您還甭謝我,要不是你身子骨好,再加上兒孫孝順,趕上了這好條件,您這病可真不一定能這麼樂觀,等回了家您就樂去吧,哈哈。”
“楊兒啊,我可就等著你這句話呢,嘿嘿。我閨女可說了,這回可得好好謝謝你,你這主刀啊,獨一份啊,我這老胃裏那麼大個瘤,愣是讓你收拾利索了,這能耐……”
“您別這麼說,應該的。還有就是,咱們這麼熟,那些什麼‘形式’咱就不搞了,好不好。”“你這人啊,就這麼倔……那成,咱也不說兩家話了,等過年啊,我親自包餃子,那餃子,我老婆子可不是扒瞎的人,嘿嘿。”
“那我可不能客氣了,趙阿姨,您今天就歇著吧,早睡早起身體好啊,旭子快回家了,我也得回去了,這小子最近學習還成,可不能讓他餓著,我就先走了,您早點睡啊。”
“楊兒啊,雖說咱是兩家姓,可是你給我這麼盡心的治病,我真拿你當自家人,你跟阿姨說說,離婚這麼些年了,就沒想過再續一房?大人孩子都受苦啊,這話咱娘倆也不是第一回說了,可我看你這一天天又當爹又當媽的,還得操心這醫院裏的一大幫子,我這心裏都不好受啊。”
“阿姨啊,我這麼多年都過來了,早習慣了,要是現在我真要是再找了一個,我不習慣,兒子也不會習慣啊,其實說句良心話,真想過,可也就是想想,轉個身也就忘了,孩子又不是沒有媽,雖說不常在身邊,可也不至於那麼難過,孩子眼看一天比一天大,我也就快熬出頭了,沒事,真的。”
“你這人啊,什麼都好,就是太倔,你們這些知識分子啊……我也不說了,你也快回家吧,好好休息休息,這一天把你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