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康樂大業傳》記載，康樂四年正月，營苜大舉進攻臾更。尊王奉聖命領兵出征，營苜軍節節敗退。正月三十一，營苜軍以巫師蠱術為媒，烏雲翻湧，天地撼動。尊王與王妃雙劍合璧，終破巫陣。二月初一，營苜軍統帥付允山自縊於主帳，營苜戰敗。然而營苜投降之後一天，尊王猝死，王妃不知所蹤。聖上悲憫，追封尊王為鎮國大將軍、尊親王，縊號仁遠，衣冠塚入皇陵。朝中勢力歸為一派，聖上掌握軍政大權，國家由戰亂緩緩回複安定。
三年後。
今日是尊親王仁遠的忌日，全國縞素。
京都城門大開，城外的廟宇香火鼎盛，城中卻是空無一人，連平日裏營業時間最長的窯子，也都大門緊閉。
一個身著紅衣的女子提著一把白色劍鞘的劍進了城，渾身都是正月裏獨有的寒氣，明明像個外鄉人，卻能輕車熟路地拐進一個巷子裏，然後又轉了幾個彎，最後終於在一家客棧的後院牆邊停了下來，輕輕一踮腳尖，便翻了過去。
興許是在外顛沛了太久，她突然想回來看一看了。
今日是尊親王忌日，全城不業，無道客棧也是如此。慕羽零飛上屋頂，掀開了一片瓦以窺探下麵的情況，卻隻見無道仙人同幾個師兄坐在前廳，個個臉色凝重。
“三年了。”白發蒼蒼的老者沉默良久，才開了口，“阿複死了三年了。”
屋頂上的可人兒聞言，身子不經意地抖了一抖。
而後又聽一句，“零兒也走了三年了。”
一陣心酸忽然湧上心頭。
三年前，她眼睜睜地看著蘇複斷氣，而後遠走天涯。三年間，她走過了無數地方，踏遍了他從前同她描繪的山水景色，看見了無數他的幻影。每每入眠，在夢中她伸手努力想靠近他，卻一次次看著他煙消雲散。那種感覺，她真的不想用言語來形容。
她本該隨他一起走的，可秦羽季心明，早就以自身性命相脅，也不知從哪兒求來了同心蠱，用於他們身上。猶記得那個父親般的朋友在歸程中回身微笑著對她說，“治不好他，我也有錯。你若要死，我亦難辭其咎，不若一齊死，黃泉路上也好相伴。如何？”
她咬牙切齒，“秦羽季，我看你是徹底瘋了！你不要你的妻子兒女了麼？你怎麼可以與我相提並論！”
他眼神黯淡下去，臉上的微笑也漸漸僵硬，他說，“慕羽零，我看瘋的是你。你已經同他和離了，你憑什麼為他而死？你不是很恨他的麼，為何還要為他而死？”
她竟無言以對。
他最後說，“他是三哥，我是四弟，他的話，我不得不聽。”而後，轉身策馬離開。
誰都看得清她的心事，唯獨她自己被蒙在鼓裏。
於是她便不辭而別。
當閑雲野鶴也好，江湖俠士也罷，隻要能衝淡她對自己的怨恨，那便好了。
“師父，勿要傷懷了。”大哥阮羽鼎的聲音把慕羽零從回憶中拉了回來，“路是他們自己選的，我們也沒有辦法。”
白子謙舉杯一飲而盡，而後把茶杯反扣在桌麵上，站起來作了個揖，冷冷道一句，“我身體不適，先回房了。”
董羽安攔住他，憤然道，“都三年了，你還耿耿於懷麼？”
白子謙隻是瞪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繞過他打算繼續走，卻被秦羽季攔了下來。
“你還恨我？”秦四哥語氣平淡，“我已經說過了，當年是三哥他……”
“你無需狡辯了！”白子謙厲聲打斷他，“若是你不給三哥出那種主意，他會服毒？若是你當初竭盡全力救助三哥，他會犧牲？若是你當初不與七妹連同心蠱，她會遠走？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心裏清楚，你欠下多少債，總歸有一日是要還的。秦羽季，你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