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陌把跟隨他的舊部安排在王城的隱秘角落,而後隻身前往一條幽深的巷子,屋簷上還殘留著方才的雨,滴落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忽然抬頭,那道彩虹不知何時已消失不見。但他依然還能記得那每一種顏色、每一道線條,如此令人回味。
寒江說,既然是深愛,何必非要讓她以恨的方式記住?雨後的彩虹或許比暴雨本身更令人回味吧。
原來是真的,暴雨被人淡忘之時,彩虹的美麗反倒曆久彌新,久久難以釋懷。
是否真的是他自己用錯了方式?
轉過這條深巷有一座很不顯眼的破落宅子,事敗之後巫王和青靈就藏身在此圖謀新的計劃。作為他們的盟友,夜天陌也住在這裏,前陣子冷薇按他的吩咐偷來“東靈珠”,也隨他居住在此。
每一次他外出歸來冷薇都會摸索到轉角等待著,但這一次她不在。
夜天陌有些意外,緊接著便明白過來,是青靈那個女人的把戲。
銀發黑影一閃,鬼少主已經瞬間掠進那所宅子。巫王頭也不抬地正在飲茶,而青靈笑著正對衝進門來的夜天陌,饒有興致的模樣。
夜的聲音冷到冰點:“你把她怎麼了?”
青靈明知故問:“她?她是誰?”
“你少給我裝糊塗!冷薇,她怎麼樣了?我知道是你幹的!”絕美的麵容上似乎結了一層霜,眸子卻似燃著火,冰火兩重天,他是真的在動怒。
“嘖嘖,咱們的夜邪王居然生氣了。自打她來之後你就沒理過她,我還以為你根本不在乎那個丫頭呢……”青靈站起身,含義不明地笑著,“礙著血盟我動不了你,難道還治不了你身邊一個小丫頭?”
夜天陌藍眸如冰。
青靈笑起來:“你放心,我沒把她如何。隻是囚禁起來喂了些好吃的而已,隻要你不輕舉妄動,我保管她平安無事。否則……”後話不言自明。
看來他重新掌握力量的事情早已被青靈所知,她也知驕傲如夜一旦得到自己的力量不會再甘受她的擺布,這才想到了用冷薇來威脅他。
夜天陌也明白了,唇角忽而勾起冷笑:“青靈,你怎會蠢到用一個下人來威脅我?我隻是不喜歡別人動我的東西,既然已經動過了,自然還是毀掉比較好。”
聲音不大,不高,也不急,卻穩得像一把刀子,藏著尖銳的刀鋒。青靈有些愕然,就連一旁飲茶的巫王也不禁抬起了頭。
青靈一愣之後搖頭自嘲地笑:“是啊,我倒忘了夜邪王是怎樣的人物。上一次威脅到你是因為姬千雪,畢竟這回不是她啊……”
夜天陌神色淡淡,看不出心緒:“是,那是我這輩子唯一一次接受威脅,也是最後一次。”
為了她究竟破過多少次例,居然已經記不清了。
夜天陌無所謂的表情徹底宣告青靈計劃的失敗,她氣急敗壞地大叫:“好!很好!既然冷薇隻是個下人,她的性命你也不會在乎,那就看著她毒發身亡吧!”說罷頭也不回地氣惱出門。
屋子裏一下子安靜下來,隻有巫王用茶杯蓋輕輕劃過杯口,發生“噔噔”的輕響,輕抿一口,甘香四溢。
他笑了笑:“好茶。”
夜天陌回頭,目光與巫王平靜的目光相對。其實玄飛與厲殘痕真的有那麼些相像,仿佛天生的王者,一個內斂一個張揚,一個溫和一個霸戾,一生一世為一個女子情傷。
這一回相見,夜天陌明顯覺察到他老了。就像當年厲殘痕失去藍冰芷的時候,偉岸的身體幾乎一瞬間就垮掉。
即使一個王者,也總有一個人支持著他的世界,一旦她離開,那便是天塌地陷再無寧日。一如厲殘痕的藍冰芷,玄飛的雲羅。但他們到底都是幸運過他的,因為至少他們愛的人都愛著他們,到死都記得。
夜天陌道:“小時候經常聽雲羅說起你的茶室。”
聽到那個名字,巫王端茶的手明顯不穩,立刻有滾燙的茶水灑在手背上,他恍然不覺。
“雲羅說王宮裏有各式各樣的茶,你很懂茶道,她與藍冰芷聊天之時說起要在關雎宮另建一所,每天與你品茗賞花。”
夜天陌說著看向巫王,那個曆經風霜的王者也經不住這樣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