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學家赫伯特·斯賓塞
1882年,我與赫伯特·斯賓塞結伴旅行,從塞爾維亞起行,途經利物浦到達紐約。我曾在倫敦見過這位哲學家,並成為他的信徒兼朋友。我因為長於旅行,就負責照料他和他的朋友。
斯賓塞很喜歡聽故事,也很愛笑。斯賓塞先生說:“的確如此,但我得告訴你我怎樣控製自己的憤怒。每每想發怒時,我就會用愛默生的這個故事讓自己平靜下來。因為反對奴隸製,他曾從法納爾禮堂的講台上被轟下來,在回家的路上憤怒不已,直到打開院門,看到榆樹茂盛的枝葉間閃爍著星星,仿佛在對他說:‘我的孩子,你這麼激動是怎麼了?’”聽到這裏,我們一起大笑起來。他為我講的這個故事,我也時常這樣講給自己聽:“我的孩子,你這麼激動是怎麼了?”
斯賓塞先生對機械設備有著濃厚的興趣,我們工廠的先進設備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隨後的幾年裏,他還多次提及這些東西,說自己對美國發明的估計,如今都已實現;而他本人也很高興在美國贏得尊重與關注。
我隻要回英國,都會去拜訪他,即使他後來搬到了布萊頓。在那裏,他向外就能眺望到大海,他被大海深深地吸引著,唯有此時才感到平靜。我從未見過有誰像他那樣對自己的行為、用語,甚至微不足道的事情,都發自內心地加以斟酌。他不屑做宗教的嘲弄者,但也不願意拘泥於宗教禮節。在他看來,神學體係很大的謬誤就在於它阻礙了現實的發展,它所具有的獎懲理念並不具有完整的人格意義。當然,斯賓塞先生的觀點仍值得討論,但他的確是個沉著穩重的哲學家,他的一生從未做過一件有愧於心的事,也從未對任何人做出過不公正的評判。
我們都想了解別人,但沒有人比我更想了解赫伯特·斯賓塞,也沒有人比我更強烈地感受到他與達爾文為我帶來的啟發。
深受加爾文教影響的信徒,篤信真實和信念是幸福的必不可少因素,而年輕時代就生活在這些信徒中間的人,反倒對神學持反對態度。直到某個時期,他才會思考,那些接受了高等教育的人,所信奉應是怎麼樣的真實。他不願去懷疑,擔心撒旦找到自己的靈魂,除非信仰能用於拯救。不幸的是,他很快就發現信仰並沒聽從他的召喚。他想,原罪的根源就在於不讓他看到希望看到的,不讓他相信希望相信的。好像他已經比那些迷失方向的人更明白。
年輕人自身的叛逆,使得他們試圖裝出和他人一樣的對神的虔誠,表麵上承認教義和信條,但內心卻別有所思。若他真的具備智慧和美德,就隻有一個可能的結果,即像卡萊爾那樣,經過幾番內心掙紮後說道:“以上帝的名義,如果那是不可信的,那麼就讓它不可信吧。”自此,懷疑和恐懼的壓力伴隨了他的後半生。
當我對包括神化成分、靈魂救贖在內的相關學說產生懷疑時,有幸讀到了達爾文和斯賓塞的作品:《綜合哲學》、《物種起源》、《社會靜態學》和《人類起源》。仿佛從噩夢中立刻清醒過來,不僅擺脫了神學與宗教,而且發現了物種進化的真理。我的座右銘也變成“一切都因其不斷地發展而變得美好”,激勵著我探尋真實的根源。人類自身也在從低級向高級不斷進化,完美隻是相對的,人類永遠站在陽光下仰望天空。
人體是個有機體,天生就有趨利避害的能力。因此,我們甚至可以設計出另一個造物主來,讓世界和人類變得完美,遠離痛苦與邪惡,如同天堂一般;即使做不到,人類也會被賦予前進的力量而不是後退。《舊約》和《新約》被保留下來,作為對過去的記錄,有著極高的價值。就像《聖經》的作者一樣,我們的思想應當立足於當代,去履行各自的職責。孔老夫子曾這樣諄諄教誨我們,最高的智慧,是排除外界的幹擾,履行好自己的職責。至於另一個世界的責任,等我們真正到了那個世界再考慮也不遲。
在這嚴肅、神秘、未知的宇宙中,我不過是一粒塵埃,甚至連塵埃都不如。但我堅信富蘭克林說的:“對上帝最高的崇敬在於為人類服務。”生活在當下是個奇跡,但能生活在將來更是奇跡;既然已經創造了一個奇跡,為何不能再創造另一個?所以我們有追求永生與不朽的理由。讓我們充滿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