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6章 75 那些年——陸程(1 / 2)

大一那年,陸程的生活有了明顯的好轉。前幾年,他們一家生活的主要來源,都是姐姐美玲。她用打工賺來的微薄薪水,一邊支付著陸程的學費,一邊照顧著療養院裏的媽媽。家裏的生活總是十分拮據,陸程從來不知道生活裏還有“休息”兩個字,他總是一邊上著學,一邊打著各種各樣的零工。而打零工的收入畢竟微乎其微,於是姐姐美玲的工作好壞,也就成了衡量家裏生活標準的量尺。有句話叫做“長嫂如母”,這個“長嫂”,其實和大姐也是一個差不多的概念。在陸程的心裏,姐姐美玲的地位,其實也已經和母親差不了太多。他享受母愛的時光非常短暫,短暫到在一個人的一生中已經不會存在什麼清晰的影像。但美玲為了他的學業,從縣城奔波到省城,從小飯館轉到美容院,從穿著髒兮兮的圍裙端盤子的服務員幹到能體體麵麵站在玻璃窗裏的美容師,陸程知道,她的姐姐有多麼辛苦,多麼難受。單親家庭裏的孩子一般都會早熟,更何況陸程的那個家其實已經連“單”親也算不上。他早早的就知道了要好好上學,乖乖聽姐姐的話。那時候他還不明白學習文化的重要性,但隻要是姐姐讓做的事情,他都會努力的去完成。他知道每個學年上交的那一張一張的鈔票,都是姐姐美玲用無數的汗水換來的。功夫不負有心人,聰明的頭腦加上比別人多出好幾倍的努力,那一年,陸程成為了縣裏乃至省裏的高考狀元。如果這種事情安到別人頭上,肯定已經高興得手舞足蹈,甚至是睡不著覺。但陸程非但沒有高興,接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刻,他甚至有種五雷轟頂的感覺。通知書上寫滿了對新同學的祝賀,同時也白紙黑字的標明了每個學年要繳納的費用!8000元/年,對於許多生活在大城市裏的學生來說,可能真的不算什麼,一些生活條件稍好的家庭,可能僅僅是父親或者母親一個月的收入。但對陸程來講……他很難想像以一個月千八百塊收入的姐姐來說,這個數字意味著什麼。接到通知書的那幾天,他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夜裏坐在書桌前對著那一張細細撫平,看過撫摸過無數次的硬板紙,他幾次都強忍著衝動想要將其一把撕碎了事。自己已經成年了,是個大小夥子了,可還要靠姐姐一雙細弱的手來操持……就在他整理好行裝準備去工地報道的時候,鎮裏的郵遞員忽然春風滿麵的給他送來了一張彙款單。對於美玲的收入忽然暴漲,當時的陸程根本不可能懷疑什麼。他是那麼的信任自己的姐姐,姐姐說東他絕對不會往西;同樣,姐姐說這筆錢是店裏發的資金,他也絕對不會認為那是非法所得。一個月隻有八百多塊錢的美容師,忽然間就有一萬塊的資金,其實隻要用心去想一下,都是有些詭異的事情吧……可是,請大學原諒我們的小陸同學吧,誰年輕的時候沒有個把偶像,而偶像的話又是誰會去置疑的呢?陸程感覺自己的生活好像一下子變了樣。他不用再為學費發愁,也不用再起早貪黑的去做兼職。他可以像一個正常的學生那樣,宿舍、食堂、教室三點一線。照理說這應該是一件比較愜意的事情了,可陸程卻總感覺哪裏不對勁。這種不對勁感覺越來越強烈,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了一張Z市人民醫院發來的電報:陸美玲女士已亡,速歸。僅僅九個字,就將一切都打入了深淵。陸程對著那一張紙條,反反複複看了不下九十次!直到最後確認了這不是一個玩笑也不是在做夢,一個十九歲的小夥子終於用他那雙被無數個人羨慕過的,寫出了最好的試卷,也做過了無數零活而略顯粗糧的雙手,捂住了臉,嗚咽出聲。悲痛來得如此之快,甚至不會給你一點準備。落葉歸根,陸美玲的葬禮在龍頭鎮如期舉行。陸、程兩家原來就是鎮裏的兩家大戶,雖然現在陸家已經沒有什麼人了,可前來幫襯的鄉鄰還是很多。也是多虧了這些純樸的鄉親們,如若不是他們的熱心幫助,以陸小程那恍惚飄渺的精神狀態,很讓人懷疑陸美玲能不能按時睡到她那最終的兩平方歸宿裏。傷痛總需要一個方式進行發泄。有人買醉,有人呼呼大睡。我們的陸小程選擇了拚命打拳。那是一家他做課外兼職的武道館,就在學校旁邊。也就是在那裏,在那段時間,他認識了一個可以說是改變了他整個後半生的人——**局的一把手陳局長。那是一個陽光熱情的下午。我們這位從部隊上退役下來的老同誌習慣性的喜歡在各大體育院校和武道場裏遛彎。他喜歡看那些青春勃發的小夥子們。看著他們在運動場上揮灑汗水,就好像生命又回複到了那個激烈跳動的年代。陸程就是披著一身晚霞出現在老陳的視線中的。年輕的小夥子對著一個沙袋猛烈的進攻著,線條優美的肌肉有規律的起伏著。腳下的步伐也跟著手上的進攻時進時退。老陳年輕時候也習過武,所以他很快就對這個闖入他視線裏的小夥子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多年的經驗告訴他,這是一個練武的好苗子。一來二去,兩個人漸漸熟悉起來。老陳了解到陸程的姐姐剛剛去逝,家裏隻有一個常年住在療養院裏的母親。而陸程本人則是附近那所名牌高校剛剛考進來的大學生。一個人,良好的道德和身體素質,而且,來自Z省。Z省,Z省……老陳不斷的在心裏念叨著。他有一個想法,還不太成熟。但是,卻無法控製自己不去想它。就在這時,忽然從Z市傳來消息,在那裏臥底了四年多的N位同誌,忽然間集體“不見了”。就像他們剛去的時候那樣,來無影,去無蹤。會議室裏雲山霧繞,局裏的幾個老同誌手中拖著長長的煙蒂,都不說話。老陳最終還是做了決定,他想給自己一個機會,給那位姓陸的小夥子一個機會,更給為了這次行動前前後後犧牲了的無數的戰友們一個機會。一直以來,跨省操作的難度係數都是最大的。他需要這樣一個人,一個真真正正的Z省人,一個有著真實身份的Z省人。而後,沒過幾個月。陸程便被學校退學了。理由是不學無術,尋釁滋事,且全科掛掉。他的老師和同學們甚至還沒來得及去了解這位以全校最高分考進來的高材生,他居然就在一個學期之內被莫名其妙的退學了。同宿舍的同們們大概都了解一點,說是突逢家變,心理上一時無法接受,而導致了之後的一係列過激行為。即便如此,人們除了惋惜,也是再也改變不了什麼的了。國內數一數二的名校,年年有上百萬的人在仰望她,她是不會給一個失足的孩子足夠的時間去解釋你為什麼這麼做的原由的。——陸程加入行動組這件事,知道的人極少。老陳為了最大限度的保證這孩子的安全,甚至沒有知會他們學校的最高領導。這次行動太特殊了,它涉及的不是普通的犯罪,對方直接將罪惡的觸手伸向了國家政體高層的內部。在真相沒有揭示之前,老陳不敢相信任何局外人。陸程就這樣卷著鋪蓋又坐上了返回Z省的火車。這一切發生的都那麼自然。自然到有時候夜半醒來,他甚至真的感覺自己是被學校退掉了。除了一串編號和一套鎖在銀行保險箱裏的製服,陸程什麼也沒有。他甚至隻是遠遠的看了一眼那身深藍色的帶著國徽的衣服。連觸碰一下的機會都沒有就被老陳送上了火車。從此以後,他隻是一個普通的打工仔,而迎接他的,卻不是一個普通的社會,而是隱藏在這個社會中的一個無底的深淵。其實,他是有機會拒絕的。這樣一件事情,老陳剛剛說個開頭,他就知道這其中隱藏著的奧秘。但是,他還是選擇去了。不單單是為了國家,為了社會,更多的,是為了他那個死得不明不白的姐姐。陸程的智商極高,從陸美玲的那些遺物裏,他已經大致知道了自己的姐姐生前是做什麼的。他沒有嫌棄的意思,更沒有資格去置疑什麼。任何一個有條件去選擇的女孩兒,恐怕都不會願意去從事那們一份為人不齒的職業。可奇怪就奇怪在美玲的這份職業上。一個做到Z市風月場“花魁”的人,死後竟然沒有留下任何一個能夠明顯的說明她職業的物品,甚至連銀行帳戶也是一片空白。而且,所有的能夠證明她這個人來過Z市的痕跡,也好像都被莫名其妙的刪除了。她的死,不會隻是意外。陸程一點一點的接近這個城市,接近老陳所指給他的那個圈子。越走越近,他忽然驚愕的發現,居然與美玲生前所處的位置重合了。那些個日夜,陸程經常無法入睡。整件事情就像一個無底的深淵,而那些倒在了前路中的同誌們,也無聲了證明了他參與的這個行動實際上就是個“死亡之旅”。事到如今,他已經沒有時間去考慮生死,他隻是在擔心,擔心自己哪天也會突然間“蒸發”掉,那樣的話,不僅辜負了老陳對自己的一片信任,同時,也就再也無法給姐姐報仇了。他就在這樣的黑暗之中默默的前行著,一個人,看不到光明。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就在這樣一個充滿了黑暗的旅途中,他居然邂逅了兒時的那個“天使”——程夏。他猶豫過,深深的懊惱過,不應該在這個時間與程夏見麵。可他總是控製不住自己,他就像一條脫了水的魚兒一樣,急需一條小溪來讓自己呼吸。當愛情來了,一切也都無法用理智去衡量了吧。還好,事情沒有他事先預想的那麼糟糕。最後,他們勝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