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鍾,進來吧。”
李舒蘋把鍾義讓進去。鍾義到廚房先把煤氣罐換好,這才將上次借來的雜誌還給李舒蘋,“李老師,上次拿的看完了。謝謝你。”
“不用客氣,我該謝你才是。”
李舒蘋淡淡地笑了下。她本來就不太會用廚房裏的那些東西,尤其是笨重的大煤氣罐。每次快用完的時候,都得把著搖晃幾下。鍾義覺得挺不方便,就跟老板申請,把小飯館用來倒氣的小罐子拿來給她了。使著比從前舒服,隻是得麻煩鍾義一個月跑兩次。
“不、不用謝,應該的。”
鍾義撓撓頭,“這樣我就能常來借書看了。”
“嗬嗬,去挑書吧。”
李舒蘋沒有介意鍾義的直言。坦率的人總比心機重的好些。她拉開書房的門,把鍾義看過的雜誌放回了原位。
鍾義蹲在書架旁翻找雜誌,無從下手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雜誌上從天文地理談到曆史經濟,每篇文章看著都那麼新鮮有趣。想看的東西太多,每次都挑花眼。拿起這本翻翻,又拿起那本瞧瞧,都舍不得放下,都恨不得一下子讀完。
“別著急,慢慢挑。”
看著鍾義蹲在雜誌旁手足無措,李舒蘋微微一笑。鄉下孩子實在,有啥說啥。來的次數多了,言談中就知道了鍾家的事情。有點替他可惜,覺得按摸底考試成績算,高考完讀個省大沒問題。
隻是背著二十萬債務,什麼機會都沒有了。
李舒蘋心說就算對自己而言,二十萬也是筆天文數字,何況是對鍾義?也不知道鍾義在小飯館打工,何時能還完這筆巨款。
鍾義不知道李舒蘋替自己感慨了下。他聚精會神地翻找雜誌,越翻越覺得李舒蘋挺“厲害”。
鎮上也有九年義務教育。但跟城裏不同,許多人讀完初中便輟學回家,十八九歲上開始談對象,到了法定婚齡就結婚。有門路的一些甚至不等法定婚齡,就偷偷塞給鄉鎮領導點紅包,把結婚證給領回去。等繼續讀書的同窗大學畢業,那些人的小孩已經滿地跑了。
一代代都這麼過,讀高中考大學的孩子相對來說還是少數。他就是“少數”。他愛坐到課堂上,瞧老師們唾沫橫飛地說古論今。他最喜歡的老師是教英文的。那是個充滿書卷氣的年輕女孩。她講課生動,愛唱英文歌,同學們都愛聽。
他覺得李舒蘋有點像她,感覺都那麼文雅,很有學問的樣子。
“怎麼,眼花?”
李舒蘋瞧鍾義翻了半天也沒下了決心,便走到書架旁搜尋起來,“不著急挑太多,貪多嚼不爛。你們上學的時候都忙著對付考試,課外書應該都很少看……要不然我推薦幾本給你吧。”說話間,手從上麵拿了本世界名著下來。
李舒蘋的話點醒了鍾義。“貪多嚼不爛”,每期雜誌的內容都不同,幹脆按照年份拿。一次拿一整年的,加上本小說,剛好能看半個月。
“《三個火槍手》,這個應該適合你。”
李舒蘋把書放到鍾義麵前。
“謝謝李老師。”
鍾義趕緊雙手接過去。把書珍而重之地跟挑好的雜誌放在一起。他讀高中的時候就知道這書,對內容挺感興趣,但就是沒有機會看
瞧鍾義迫不及待地盯著小說封麵,李舒蘋笑了笑,“小鍾,吃個梨吧。”說完遞過來一隻。鍾義接過,小心捧在手裏。
“怎麼不吃?削了就快吃,放久了變色。”
李舒蘋催促。
“好、好的,李老師。”
鍾義張嘴咬了一小口,不知道該說些啥。看了眼窗外,他小聲說:“下雪了。”
“嗯?”
李舒蘋扭頭。
從八樓窗戶望出去,能見到周圍一片街道和平房。道兩旁樹枝上掛了白,街上跑的汽車也蓋滿雪色。天空裏,一片片雪花接連飄落。它們打在玻璃上,發出黏黏的聲響。
“今冬的第一場雪呢。”
看外麵的雪大起來,鍾義想到了在醫院的父母。
下雪了,就算有暖氣病房裏也會冷……要是在家就好了,可以讓老爸躺在炕頭。炕燒得滾熱,就算鋪上兩床棉褥子也擋不住熱乎氣從底下升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