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桉將自己的臉微微轉過一側,並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
原本插在西裝褲裏的手這個時候突然抽出,然後不緊不慢的擦了擦自己臉上還來不及收拾的血腥,也隻是胡亂的擦了幾下,他這才深吸一口氣,然後悠悠將目光轉回,居高臨下的看著麵前這個哭得如此委屈與驚慌的小丫頭。
那小丫頭眼裏的希冀與恐懼竟是如此分明。
他知道她想問什麼。
原本麵對一個孩子,是需要委婉一些的。
但是冷漠狠戾的顧時桉從來就不知道委婉兩個字怎麼寫。
更何況是在這樣的時刻。
於是,一身血腥氣的顧時桉慢慢地在薑末麵前半蹲下,一雙不帶情感的眸子直視著小丫頭,緩慢道:“中了兩彈...生死不明。”
話很短,但是對於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來說,還是非常難以接受。
果然,薑末一聽,頓時整個人都驚住了。
哽咽聲瞬間停住,她呆愣著一雙眸子,直直的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就像是一個快要破碎的洋娃娃。
嗓音裏的鳴嗚似乎被顧時桉這句話給突然掐斷了。
眼裏的淚水卻依舊不要命似的繼續在泛濫著,浸滿了整張臉,卻又無聲無息,說不出的可憐與無助。
顧時桉看見她這個樣子,忽然有些不耐煩了。
他突地從她麵前站起,掀起了一大片的薄影,然後轉過了身,涼著嗓音道:“人又還沒死,哭喪成這樣幹什麼?!”
“可…可是你…你剛才說…說爸爸…嗚嗚嗚…”
原本沒有聲響的薑末,聽了他的話之後,頓時就“哇”地一聲崩潰了。
顧時桉這才又轉過了身,然後居高臨下的蹙眉看著她:“凡事要做好最壞的打算。薑末,從現在開始,你要學會長大了。”
他今天倒是耐性十足,居然在這樣的關頭還有時間和一個小丫頭說這麼幾句廢話。
但是薑末顯然沒有心思理解他話裏的意思。隻是哭著哭著又時不時的朝手術室的方向看一眼。
顧時桉沒有再理會她。
說完最後一句話之後,就直接轉身離開了。
他原本比薑鴻遠也好不到哪裏去。
隻不過穿了一件黑色的襯衫,遮去了滿身的血汙。但是時間緊迫,他沒有時間處理自己身上的傷,接了幾個電話之後,瞬間又消失在了走廊裏。
薑末的心思都在手術室裏,壓根沒有注意到他的去留,隻一個人呆呆的坐在地上。
“薑末?”
當白妍帶著司機趕到醫院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薑末一個人傻愣愣的跌坐在護士站的角落裏,渾身上下滿是汙漬和血跡,看起來狼狽不堪。
饒是白妍平時再冷淡,此刻心裏也不由得湧起了幾分心疼,聲音也不自覺的放柔了幾分。
聽見熟悉的聲音,薑末這才抬起了雙眸,待看到是媽媽的那一瞬間,她的心裏突然就像有了依靠,也覺得更加委屈了,頓時又哭地稀裏嘩啦的。
“媽媽,爸爸他…”
她很想告訴媽媽,爸爸受了很嚴重的傷,還在手術室裏,自己很擔心爸爸。但是因為哭得太傷心了,話都講不完全。
畢竟還是個沒有經曆過太多風浪的小姑娘。在此之前,一直都被薑鴻遠很好的保護在一個女孩子該有的純真世界裏,甚至比一般的孩子都要更加美好的世界裏。
哪裏會遇到這種情況。
“我知道,你先起來,把自己身上的傷先處理一下?”白妍略皺了皺眉,將她從地上扶起,然後讓跟著的司機趕緊再去找護士,眼神也凝重的瞥了一眼手術室的方向。
剛才在過來的路上,她已經將事情了解地都差不多了。
有了媽媽在,薑末的心裏稍稍安定了幾分,配合著護士清理傷口。
隨後,陸陸續續又來了很多人,基本都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
白妍在和他們周旋著。
她朝一堆人裏搜尋了一下,卻並未再看到顧時桉的身影。
他似乎突然就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