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管仲以大夫的身份入朝議事,文武大臣分立兩班,管仲列於班尾。
桓公躊躇滿誌,侃侃而談:“200多年前,周天子封先祖太公望於齊,派召康公傳周天子命令:‘五侯九伯由齊國負責征伐,以輔佐周室。東至大海,西至黃河,南至穆陵,北至無棣,凡有不尊周天子者,伐勿赦。’”說到這裏,桓公興奮地站了起來:“寡人新立,須讓天下諸侯知道寡人的威武之風,讓四方君主知我大齊兵車之勇,天下之大,誰是霸主?寡人!”桓公稍稍停頓,目光掃視群臣道:“齊魯毗鄰,本應和睦相處,可魯侯老想挑起事端,到處傳播謠言,極盡攻擊誹謗之能事。為使天下諸侯正視寡人,寡人決定討伐魯國,讓魯國威風掃地,讓天下刮目相看大齊。眾愛卿有何高見?”
王子成父出班奏道:“魯國乃大齊手下敗將,進攻魯國,定能穩操勝券。”
桓公朝王子成父頷首微笑。
雍廩出班奏道:“主公威武聖明,威加諸侯,勢在必行,臣願率500乘兵車,踏平曲阜!”
桓公拍案叫好,他看看鮑叔牙,問道:“鮑太傅意下如何?”
鮑叔牙心裏並不同意桓公的這個決定,桓公繼位還不足半年,國內的許多大事還未理順,就大動幹戈,有點操之過急。可他也知道桓公的脾氣,他定了的事別人不好不讚成。再說,這魯國也確實可惡,對齊桓公極盡毀謗、攻擊之能事,給他點顏色看看也未嚐不可。便出班奏道:“主公要稱霸中原,就要提高威望。大齊千乘兵車踏平曲阜,定會馬到成功。”
桓公一拍禦案:“好!眾誌成城,無堅不摧,伐魯之事就……”
“主公,微臣管仲,有言忠告,如鯁在喉,不吐不快。”管仲打斷齊桓公的話,出班奏道。
眾大臣一驚,目光一齊射向管仲。
桓公見是管仲,便道:“寡人正要聽聽管大夫對伐魯的意見。”
管仲道:“臣以為主公新立,國力不張,攘外必先安內,攻伐之事不宜操之過急。”
鮑叔牙不安地看著管仲,心裏說:“管老弟,你怎麼不看火候?你現在還不能頂撞桓公,你就不想想你的下一步嗎?再說,一個小小的魯國,肯定能打贏的,你這麼忤逆主公,主公能重用你嗎?”他不禁為管仲捏了把汗。
桓公不悅地說:“寡人之意在鴻鵠之高,不在舉手投足之間。齊國內政,寡人自有主張。可威加諸侯,叱吒風雲,當是寡人首要之舉,當務之急。”
“主公雄才大略,臣十分敬佩,可威加諸侯並不能光靠武力,治理內政更不是舉手投足可以辦得到的。如果國內還未安定,就先對外作戰,恐怕對齊國、對君上都會不利。”管仲執拗地說。
桓公不耐煩地揮揮手,道:“寡人主意已定,現在需要的是鼓舞士氣,寡人不願聽渙散軍心的話。”
管仲誠懇地說:“臣蒙主公不殺之恩,鬥膽直言。攻伐魯國的理由不足,師出無名,舉此不義之師,定會凶多吉少。即使贏得暫時的勝利,那也必然在諸侯之間留下罵名。過大於功,失大於得,望主公三思。”
齊桓公陡地臉色一變,拍案而起,怒視管仲道:“管仲,你身為齊國大夫,在戰事麵前理當勇挑重擔,身先士卒。可你竟敢長他人威風,滅我誌氣,你到底安的什麼心?”
管仲歎道:“主公,這一仗不能打,不能打呀!”
齊桓公斬釘截鐵地說:“寡人主意已定,絕不更改!”
鮑叔牙著急地直向管仲使眼色,管仲視而不見。他再看看桓公,隻見桓公臉色鐵青,生怕再生變故,說出對管仲不利的話來,忙上前奏道:“主公,為振大齊雄風,臣願率三軍伐魯!”
桓公大喜道:“好!鮑太傅為三軍大帥,寡人禦駕親征,不踏平曲阜,誓不還師!”
管仲看看桓公,又瞪了鮑叔牙一眼,長歎一聲,施禮道:“主公,管仲本是一介草民,無顏參政,先行告辭了!”說罷,毅然退朝而去。
桓公以不齒的目光看了管仲的背影一眼,朗聲道:“馬上準備500乘戰車,擇吉日出兵伐魯!”
齊軍長驅直入,軍旗獵獵,戰馬蕭蕭,戰車隆隆,遮天蔽日,逼近魯國國都曲阜北麵的長勺之地。
齊桓公誌在必得,一路上談笑風生:“寡人一即位,就與魯國開戰於乾時,當時能不能打贏,寡人心中無數,可今日不同了。”他指著前後左右整齊的齊軍戰車:“大齊的戰車,無敵於天下,寡人踏平曲阜,是給天下諸侯做個樣兒看看,要讓他們一個個俯首向大齊稱臣!”
這時一個探子飛馬來到鮑叔牙車前,稟報:“回大帥,魯軍在前麵5裏處擺好了陣勢,魯軍主帥是一個山野村夫,名叫曹劌,10天前上殿自薦,魯侯封為三軍大帥。”
“哈哈……”桓公一聽,開懷大笑:“魯國真沒有人了!一個山野村夫懂得什麼軍事!”
王子成父聽了感到莫名其妙:“魯侯到底是玩的什麼把戲?”
鮑叔牙琢磨了一陣,對王子成父道:“王子將軍,整好戰鬥隊形,保持車距,前進!”
“是!”王子成父駕車到前麵去了。
對這次出征,鮑叔牙是有看法的。管仲說得不錯,征伐魯國,師出無名,純屬侵犯。他知道管仲非反對不可,擔心桓公因此對管仲有成見,那他的計劃——讓桓公拜管仲為相國,時間就要延長甚至破產。他主持朝政這幾個月,盡管忠心耿耿,忙得昏天黑地,可仍然沒理出個頭緒。他雖然幾乎每天都要向管仲請教,可老感到自己做的與管仲說的不一樣。他本想不等管仲說話,就把這事定下來,因為這是桓公繼位以來做出的第一個決定,不好直接反對。再說,魯侯太不像話,到處傳播桓公殺兄篡位的言論,這口氣別說桓公,就連他也咽不下去。何況魯軍經過乾時大戰,元氣尚未恢複,這一仗定會穩操勝券,因此他才表示讚成。誰想管仲還是出來說話了,而且與桓公搞得很僵,急得鮑叔牙腋下直出汗。對麵前這場戰爭他看得很淡,相信會速戰速決,可打完了仗回去怎麼辦?一路上他思想老開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