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濟南,珍珠泉院,從清初起,這裏就是山東巡撫駐蹕之地,巡撫在此設巡撫衙門,掌全省之軍政大事。
正堂之中,山東巡撫國泰端著茶碗,出奇的沉默。國泰也是鑲白旗富察氏人,其父是原四川總督文綬,家世豪門,從小就是個紈絝。不過國泰卻玩了很好的一手忠臣孝子的戲碼,在他老爹文綬犯罪充軍的時候,他上疏希望皇帝懲罰他放過父親,從而給自己建立起了一定的聲名。加上顯赫的家世和血統,國泰以不算大的年紀就成了正二品的山東巡撫,監管一生軍政要務。
“這麼說,這些日子來那些謠言還都是真的了。”國泰眼中藏著驚駭。
身為國泰心腹,明明是大學士於敏中的弟弟於易簡,對於國泰可以說是極盡阿諛,即便是日常彙報事情,於易簡也是跪在地上直著身子彙報,折讓國泰十分滿意。
“回大人的話,應該沒有假了,這消息傳了好些日子了,昨日又有被打散的泰寧鎮綠營兵一路逃到了山東來,說是北直隸已經基本上被那唐人給占了去。一個月前,登州鎮那邊也有消息,說是登州鎮總兵帶戰船出海緝私,便再也沒有回來,恐怕也是遭了那唐人的毒手。”於易簡小心答道。
國泰放下手中茶杯,從座椅上站了起來,不由背著手來回踱步:“這可如何是好,有沒有皇上的消息?”
於易簡這回直接上身也趴在了上,跪伏以示尊重,他道:“這消息也是眾說紛紜,不知道哪個是真。有人傳那唐人已經將聖上在午門斬首,頭顱拖行整個京城九門,又喂了狗;還有人傳,聖上被軟禁在宮中,被唐人嚴密監視著;更有消息傳,從城破的第一天,唐人就將皇上從京裏偷運了出來,連夜裝船出海,現在已經被送到那大唐蠻夷國中了。”
國泰是個妄人,這時候連假惺惺地哭一哭都不會,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紈絝,這刻說道:“哎呀,這可真是丟了大人了,當年北宋徽欽二宗被我們女真人俘虜到了北方去,這下咱們大清的皇帝居然也被漢人給抓到了他們的國都去,難不成是報應不爽麼?”
於易簡哪敢接話,這國泰是個棒槌,口無遮攔沒關係,他可是一個漢人,如果說了什麼犯忌諱的話,分分鍾就是讓人拖出去砍腦袋。
國泰又坐了下來,抓著茶杯,眉頭皺起來,對著外麵的婢女叫喚道:“來人啊,這茶水太燙了,給老爺換涼水來壓一壓驚,倒黴催的喲。”
兩個婢子慌忙進來給他換了一壺涼白開,國泰咕嘟咕嘟地喝了幾大口,然後又問於易簡道:“於大人,你說這唐人還真的那麼厲害嗎?京營八旗那可是幾萬人啊,加上直隸的那些個綠營軍鎮,怕是沒有十萬也有八萬了,這唐軍到底有幾十萬兵馬跨海打過來啊?”
於易簡忙道:“這事兒也沒個準信,有人說唐人是百萬大軍跨海而來……”
國泰擺著手道:“這是不可能的,我早聽說了,這唐人國土雖大,但百姓卻少,淨是些出洋的漢民,去年皇上下的詔書裏還斥唐人拐帶廣東福建的民人出海,這唐人有百萬大軍,打死我是不信的。”
於易簡又道:“巡撫大人國人英明睿智,一眼看破啊。下官也覺得唐人不會有這麼多兵力,要不然恐怕此刻已經不止是在北直隸攪風攪雨了,必然南下威脅我山東、河南了。但從跡象來看,雖然唐軍確實向南活動了,但是在打垮了泰寧鎮、正定鎮之後,便沒有什麼動作了。甚至附近的州縣也不占領,我瞧著這分明是兵力不足。”
國泰拍拍胸口,說道:“如此一來,我們山東倒是安全了。”
於易簡又道:“還有一事,大人。這些日子,不少人言之鑿鑿地說,這唐人正在把京城裏幾十萬滿人轉移出海,流放到海外去,從京城到天津的路上,日日都有那唐人的大鐵車,載著主子們,到了大沽直接就送上他們的大船,也不知道送去什麼地方了。這事兒恐怕也不該是假,這京津官道上看到那些大鐵車的人何止數百上千,人人都是這樣的說辭,恐怕就是真的了。”
國泰恨恨地一拍桌子,罵道:“好狠毒的唐夷啊,這是要挖了我們八旗的根啊!沒了八旗的人,這大清國也就不複存在了,其餘的漢人哪能相信。”
於易簡原本身子都直起來了,聽到國泰這話,噗通一下又磕頭了,他連忙道:“奴才忠於大清、忠於皇上啊,大清乃是天下正統,國運興隆,民心所向之國,雖然受卑鄙唐夷之突襲,但巡撫大人這般忠肝義膽地臣子還在,咱們還可以打進京城,扶保大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