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會兒莊錚和華灼都已經醒了,莊錚平素讀書,素來是聞雞而起,而華灼也不是憊賴的人,雞叫三遍便也起了,雖說昨夜都吃醉了酒,且又洞房花燭,說不盡閨房滋味,便是醒得遲了些,也不會比平日晚多少。
隻是二人誰也不想這麼快就起床,耳鬢廝磨隻願多溫存片刻,月香來叫門的時候,小夫妻倆個正窩在一起兒低聲私語,各自說著這兩年的事兒。
聽到月香叫了門,華灼才臉紅著推了推莊錚,道:“丫頭們都來催了,都是你賴著不肯起來,一會兒教她們笑話。”
莊錚曉得她麵薄,便也認了,道:“賴我,都賴我……”
說著,小夫妻倆各自披衣下床,這才喚了丫環進來,華灼坐在妝台前,看著月香手上端著熱水盆,盆邊搭了幹巾,不由得詫異道:“怎地就你一人,她們呢?”
月香一呶嘴,道:“都在外頭呢,八秀姐不讓別人進來。”
華灼心念一轉,就明白了八秀的小心思,不由得抿唇笑道:“隻你一個怎麼伺候得過來,叫月明進來伺候少爺更衣吧。”
月明、月琦、月秀三個丫環,按母親方氏的意思,都是可以做通房的,不過華灼觀察了一陣子,發現還是月明這丫頭最為聽話一些,做事也麻利,最重要的是,她沒什麼小心思,倒還值得給幾分信任,至於另兩個,再磨一磨吧,總得服服帖帖的才好。
月香又是嘴一撇,小姐這麼一吩咐,便知是偏心月明,但她也學乖了,心中再有不滿,卻也不會說出來了,隻是轉身把月明喊了進來。
兩個丫環齊齊動身,不大一會兒,小夫妻倆就穿好了衣裳,八秀這才帶著剩下的兩個丫環進來,替華灼梳妝。
“小姐,該去給老爺、夫人敬茶了。”
華灼緩緩站起身,此時她身上穿的紅色羅裳也是她自己繡的,雖不是嫁衣,但莊重華美卻是絲毫不遜色,裙底邊是象征夫妻合美的合歡花兒,襟邊以回字紋勾勒,間或纏著靈芝、祥雲,正中卻是一枝並蒂蓮,蝶、蜓環繞其中。
發髻高高地綰起,以珠花壓鬢,因莊錚已經有了功名,所以八秀在她的發髻左右各插了一對金步搖。胸前掛了一串珠子,腕上是金對鐲,腰間是比目魚對佩,繡鞋尖上也綴了珠子,一身的珠光寶氣,看得華灼都有些眼花,便有些忐忑地問道:“夫君,如此打扮,不知公爹、婆母可會覺得太過奢華?”
以華灼豪族女的身份來說,她這樣的打扮,絕對算不上奢華,步搖、對鐲雖是金的,上麵卻並沒有鑲嵌寶石,胸前掛的珍珠串子,也是普通大小的南珠,並非稀罕之物,腰間的比目魚對佩,雖是上等羊脂玉,但這對佩的另一半,卻是懸在莊錚的腰間。至於身上的羅裳,就更不用多提了,是華灼自己的繡的,隻會顯出她的繡活兒好來。
不過對莊家來說,這樣的打扮,已經是十分莊重華貴了,所以華灼才會多此一問。
莊錚微微一笑,道:“今天是你入門頭一日,要敬茶的,自是該鄭重一些。等過了今日,還是做尋常裝扮為好。”
莊家沒有勤儉持家的家訓,但並不是說莊家就喜歡奢華無度,算來莊家也是個不大不小的宗族,各方族人雖不比豪族那麼多,但細細一數,一個宗族裏莊姓之人也不少於十幾、二十戶,有窮的,也有富的,華灼以後是宗婦,若是平日打扮用度太過奢華,難免要引起族中非議。
華灼聽了,自然便心中有數,吩咐八秀道:“回頭把那些惹眼的衣裳、首飾,都鎖起來。”
敬過茶後,華灼便下了廚,忙活了半天,做了一桌菜,然後伺候公婆用膳。
莊大老爺倒不是個挑剔的,嚐了幾口,點點頭,對莊錚道:“你討了個好媳婦,以後不可虧待了人家。”
莊錚忙應道:“孩兒遵父親教誨。”
莊大夫人落了箸,淡淡道:“再有幾個月是春闈,你們二人雖是新婚,但也不可太過纏綿閨中,錚兒仍應以讀書為重,灼兒也要自重,少年人貪一時歡愉原也沒什麼,隻是一定要曉得何為重,何為輕,有所節製。”
華灼低聲道:“兒媳省得。”心中卻是又羞又窘,這樣的話,私下說便好了,此時說,實在是叫她感到難堪。
好在莊錚替她解了圍,也沒多說什麼,隻是一句“母親,孩兒去溫書了”,就把莊大夫人剛才的話,都軟軟地頂了回去。
莊大夫人還要說什麼,卻被莊大老爺一聲輕咳給攔住。
“去吧,做學問,還是要鬆緊適度,太過勞累也不好,兒媳婦不必在這裏伺候,去給錚兒泡壺好茶,幫著研磨鋪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