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碼頭到村裏也沒有幾步路,整個村子並不大,但幾乎家家戶戶是二到層的磚瓦小樓,磚紅色的房瓦,外牆用貝殼燒製的石灰刷得雪白,院牆一般則采用石頭壘成,再用拳頭大的鵝卵石為裝飾,充滿了濃鬱的海島氣息,一派富足的景象。雖然地處偏僻,但這裏的漁民卻個個不差錢。
自華夏國改革開放以來,東海的漁民可以說是最先富裕起來的群體。近些年,雖然近海漁業資源的逐漸枯竭,國家也開始實施定期禁漁期的規定,使得漁民在近海捕撈作業上的收入有所減少,但遠洋捕撈、海產品養殖,水產食品加工,海洋生物製品等等產業的發展,使得漁民的收入卻不減反增,更有一部分漁民開始集資創辦企業,從事航運、原油儲運、修造船、潮汐發電等其它產業。比如周永輝的父親周玉海,就通過向壁山村所有村民集資創辦了震洋漁業公司,不僅從事遠洋捕撈,還從事海產品銷售、水產食品加工、漁業合作勞務輸出等行業。震洋漁業公司的成立,也使全體村民成了企業的股東,每年每戶從公司的分紅最少的也能有一二十萬元。村裏的大部分漁民也連人帶船加入了漁業公司,從原來的個人捕撈轉變成了企業工人。
路上左天賜給周永鳴小皮猴交待了第二天早上在小學集合,又掏了個在沈家門買的望遠鏡作為禮物打發了小皮猴,便急匆匆地往家趕。自己出海時間不短了,雖說爺爺左老爺子有全村人照顧著,但也架不住自己想念爺爺了啊。
要說這左老爺子,並不是這裏土生土長的漁民,那可是曾經的風雲人物。據壁山村的老周村長說,這左老爺子的老家應該是在N市慈溪那邊,和當年著名的光頭蔣校長還是老鄉,左老爺子家是祖傳的中醫世家,但左老爺子卻是留過洋的,15歲便留學德意誌學醫,後又轉入美國哈佛大學獲醫學博士學位,回國後曾任上海醫學院和中央大學醫學院教授,抗戰時期更是親上戰場擔任軍醫官,跟隨中國遠征軍出征緬甸,那可是從野人山的屍山火海裏爬出來的。
國共內戰,國民黨敗退台灣,左老爺子在軍艦路經舟山群島做最後一次補給時卻偷偷留了下來,一來是故土難離,二來卻是對國民黨傷透了心,不願再跟著走下去。30年前,老人從市人民醫院退休後,居住在這遠離人群的壁山村,如今老人已經96歲高齡,是遠近聞名的老壽星。老人在緬甸與日軍作戰時受過傷,從此失去了生育功能,因此也沒有直係的親屬,左天賜是老人收養的孫子,爺倆可是相依為命,卻是比親孫子還親。
左天賜和左老爺子的家是兩層帶院子的靠海小樓,這是當年由村裏出資給蓋的,不為別的,隻為了老爺子是這裏的神醫,是這附近幾個島裏大家的生命守護神。對於生活在這裏的人們來說,即使是S市的大醫院,也沒有左老爺子的名頭管用。因此,左家的一樓還兼著診所的作用,本來左老爺子和左天賜都住樓上,後來左老爺子年紀大腿腳不便了,就搬到了樓下住,又在院子左側蓋了兩間平房,兼做藥房和診療室。樓下的兩間房,一間當老爺子的臥室,一間就當客房,方便那些前來看病需要留宿的病人。樓上左老爺子原來的臥房就改成了左天賜的書房和實驗室,供他學習和做一些亂七八糟的實驗。
嵊泗群島上的居民喜歡在自己房子的牆麵上畫上一整幅牆漁民畫,這些畫作色彩豔麗,構圖大膽充滿童趣,主題大多反映漁家生活,走在村中經常會讓人覺得走進了一個童話的世界。左天賜到家的時候,驚奇地發現自己家牆上的畫變了,原來的牆上是左天賜自己畫的一個診所的標誌,一個白胡子爺爺穿白大褂的樣子,可現在,卻一隻巨大的海豚躍起在蔚藍的大海背景上,這隻海豚脖子上係著個彩色的項圈,腦袋上頂著古怪的帽子,不是旺財又是誰?
更奇異的是旺財居然還斜挎著一個大藥箱子,箱子上畫了個大大的紅十字。啥時候旺財改行當醫生了?不用說,這一定是俞子穆這個丫頭幹的,不過,這旺財的樣子還真是萌死人了。左天賜心下正在嘀咕著,忽然發現院中傳來一陣清脆的笑聲,哈,剛想到這個丫頭,沒想到丫頭就在自己家裏。
左天賜推開門,果不齊然,一個十三歲的小丫頭正在給坐在院中的左老爺子捶背,一邊捶著一邊嘴裏嚌嚌呱呱跟老爺子說著學校裏的見聞,“我跟他們說本姑娘會彈鋼琴,連老師都不信啊,說你們村裏哪會有鋼琴,就算有,怕也找不到一個教鋼琴的老師呢。哼,結果呢……”正說得熱鬧,小丫頭忽然一眼看到推門進來的左天賜,頓時尖叫一聲,撇下老人一下子撲過來就象個樹袋熊一樣掛到了左天賜身上,一邊還大嚷:“左老師,我的禮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