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真有起死回生的力量麼?我不信。如果真有,也讓赤血靈狐複活好了。”她說得那樣漫不經心,顯然是不信的。看了一眼莫成風,他身上雖然有許多傷口,整個人卻異常精神,倒真的像是回生了一樣。
她又驚又疑,忙打趣道,“到底怎麼回事呀,我看剛才在老樹根時你還那樣虛弱,怎麼現在像是有使不完的力了?”
“我也覺得渾身真氣湧動——該不會是回光返照吧,我是不是要死了?”
“得了吧你。”卿淺啐了他一句,見他容光煥發,不知不覺間,竟也覺得自己真氣流通,舒暢了不少。
像是枯木逢春一般,每一根筋骨,每一個關竅都感受到了無窮生機,貪婪地汲取著那不知從何而來的、源源不斷的力量。這種力量與體內原本的真氣相互衝擊,融合,在五髒六腑、奇經八脈之間來回翻湧,最後竟如同沸騰之水一般喧囂躁動。
“不妙!”莫成風大歎太掉以輕心,那些不知來自何處的力量先是如同流水一般滲進體內,與體內真氣合二為一,又如同一隻無形之爪想要將真氣從體內連根拔出!
周圍空氣開始顫抖,身下的馬嘶鳴一聲,像是被抽幹了所有血肉,轟然變白骨。
二人正欲反抗,而前麵,忽然傳來一大群嘰嘰喳喳的惶恐的尖叫。青苔娃們像是受到了很大的驚嚇,數不清的如同人指般大小的身軀倉皇逃竄而來。
二人極力遏製住體內真氣,眼見著那綠壓壓一大片小人兒驚慌失措地亂跑著,便隨手捧上來幾隻問道,“發生什麼了!”
那幾隻青苔娃本來就嚇得半死,又突然被抓到這麼高的地方,直接嚇暈了過去。有一隻年長的,跑得比較慢,正好到了莫成風腳下,見他們二人身泛白光,麵色痛苦,趕緊催道,“逃,逃啊!”話還沒說完,卻被莫成風身體震出的氣流給擊得粉碎。
卿淺道,“怕是出了大亂!青苔娃……糟了,小狐姐姐不會有危險吧!”
“——你們還愣在這裏做什麼!”身後,酒仙兒氣喘籲籲地跑來,他早就不管那兩壇子酒了,此刻像一隻逃命老鼠一樣狼狽。
“長雲山!長雲山崩塌!狐仙大人……”他拚了命的跑到二人身後,上氣不接下氣地吐著幾個字,顯然也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一時半會話都不會說了。
有幾隻青苔娃認出了酒仙兒,立刻哭喊道,“勿遠,勿遠他複活啦,狐仙姐姐好高興,但是被勿遠殺死啦!”
“狐仙姐姐守了他這麼久,結果被他一掌把心髒挖了出來!”
幾隻青苔娃哇啦哇啦地叫著,聽到兩人耳朵裏,仿佛驚雷一般炸開了。
酒仙兒忙問道,“狐寶寶呢,生了沒,生了沒!”
青苔娃這才想起一般叫道,“生了,生了,狐寶寶好可愛,好多人都來看了,柳樹爺爺,桃婆婆,麻雀姐姐和狼大哥都來了,結果勿遠拿出一把琴,大家都死了,好可怕!”
青苔娃還在哭訴著妖靈朋友們的慘狀,而莫成風聽到勿遠用一把琴大開殺戒之後,他的注意力就再也沒有移開過,就連真氣如同靈魂脫殼一般飛出時,他都沒有注意到。
那是化音琴。
原本是取天籟之瓣與九天泉眼合煉而成的神兵,性情溫和,可助醫者救死扶傷,懸壺濟世。隻是化音琴誕生之後不久,另一件凶狠暴戾的神兵——殺命也隨之而來,此神兵一出世便有了血光之災、風雨屠城。為了封住殺命的戾氣,不得不將化音琴與殺命封印在一秘密之處,時隔多年,殺命的戾氣得以淨化,而化音琴卻逐漸被戾氣腐蝕,成為了一把殺人利器。
卿淺或許不知,但莫成風是知道的,九尾雪狐在長雲山布下結界,除了要守護勿遠之外,還要防止化音琴落入他人之手。
此刻,長雲山的結界已然崩塌,原本被封在花陰仙境中的夢中之物終於掙脫了束縛,從虛空長廊中如浪潮一樣席卷而來。從他們的位置可以看到,很遠處的高空像是破了一個洞,從洞中無數老樹根如瀑布傾瀉而下,觸碰到長雲山肥沃的土壤後,傲然紮根,吸取著山裏的靈氣。不過畢竟是樹根,吸取養分後,原本光禿禿的表麵竟然發出了新芽,迅速長成枝幹,遠遠望去,就像一顆通天大樹。
結界必然隨著狐仙的死去而消失。隻是這股力量,這股攝人心魄的、不斷將體內真氣抽出的力量,如果真是化音琴所為,那麼勿遠的目標是難道是他和卿淺!
容不得他細想,黑暗之中,一陣急促的奔跑聲傳來——一匹山狼顧不得眼前奔走逃命的青苔娃,奮力向前奔跑著。
它渾身是傷,跑起來十分吃力,但眸子裏閃著異常堅定的光芒。它慢慢緩下腳步,毫不猶豫地接近真氣四散的卿淺和莫成風,將口中叼著的一捆桃花枝輕輕放在地麵上,然後,像是終於耗盡所有體力一般,轟然倒下,被四射的真氣擊得魂飛魄散。
那桃花枝竟然包裹著一個安然沉睡的嬰兒!
而與此同時,那股巨大的力量仿佛一陣遲疑,然後漸漸退卻而去。莫成風已是精疲力竭,卿淺則幹脆癱坐到了地上。沒有了真氣的擊殺,青苔娃們和酒仙兒也靠前了來。
嬰兒睡得很香,像是在做一個美好的夢。青苔娃們微小的手指輕輕撫摸著嬰兒的臉頰,又跑去山狼的屍體旁邊哇哇大哭。酒仙兒見到此景,昔日相處的妖怪們瞬間都死去了,心裏也一陣抽搐,不知從哪兒掏出一罐子酒,大口大口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