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甕（1）
圖書館外，人擠人烏泱泱的全是人，熱浪一陣一陣地翻滾。
賀東翔正跟一個穿誌願者製服的男學生說話，見他出來了，走過來說：“排隊的人太多了，你拿著這張表，這幾項是單獨操作的，我幫你去弄，其餘的要依順序走，你自己看著辦。”
“明白了。”
兵分兩路效率高，溫素表示，這個決定非常明智。
賀東翔完全沒有提及停車場遇到的妹子，甚至不針對這件事調侃他，他一點都不覺得奇怪。這證明，小東哥完全沒把這人放心上。
他也不認為小東哥會對她動心，因為這妹子和他姐是完全相反的類型，完全不構成威脅。
東奔西跑，總算在下午五點前辦完所有手續，賀東翔又把車開了出來，開到了男生宿舍十一棟樓下。
賀東翔住四樓，溫素住一樓，這會兒正是下課的時候，樓底校道上有很多人來來往往，賀東翔的車子很是打眼，被那麼多人指指點點，他似乎並不在意，靠在車門上自顧自地吸煙。
路過的人裏，十個有八個都會跟他打招呼，他都笑著應了，格外悠然自得。
溫素把唯一一個行李箱拎進自己宿舍的時候，校園裏響起了廣播的音樂，配著校園裏的熱鬧、各間宿舍傳來的洗澡水聲打鬧笑聲，他終於找到了將在這裏生活的真實感。
從小就是走讀生，這是他頭一回住校。
他的舍友已經把床位認好了，剩下一號床是他的，人都不在，大概是吃飯去了。他放好箱子，關門鎖門，下台階，小跑回到車子旁。
賀東翔讓他上車，他反問：“我們不吃飯堂嗎？”
賀東翔掐掉煙頭扔進垃圾桶裏，坐進了駕駛座，“今天不吃，人太多。”
校內沒什麼商店，校外周邊也少有店鋪，開車二十分鍾才有一個大型的生活城和購物廣場。
燈火通明，偌大一個屏幕就掛在廣場正前方，繽紛的廣告色彩都落到了噴水池上，水柱汩汩地翻滾著，水聲卻被音樂蓋過了。
賀東翔駕輕就熟地帶他吃了一頓私房菜，吃飽了又到超市掃貨。
溫素這次來隻帶了一個行李箱，其餘行李因為賀媽媽說沒必要就沒帶，賀媽媽讓他有什麼想要的就刷小東哥手上那張卡。
被鋪蚊帳，各種生活用品，甚至連他常吃的藥材都拿了，推了兩個手推車都不太夠用。溫素的感覺頗為微妙。
從小吧，兩人的錢基本上就是合著花的，談不上誰吃虧誰占便宜，給了就是給，要了就是要，他們從不計較這個。
但這張卡意義不同，這是一年前他媽和賀媽媽給辦的，裏頭的錢據說有六位數。具體多少他沒看過，當時沒辦副卡，隻有這麼一張主卡，長輩們問他們這張卡誰拿的時候，他想都不想就給了賀東翔。
這是他頭一回因為覺得欠著賀東翔而做出的推讓。
刷卡的時候，溫素注意到，卡幾乎是全新的。
回程的路上，卡就放在車窗底下，明晃晃的，賀東翔沒說拿它怎麼辦，溫素也刻意假裝沒看到。
他不想拿它。
回到宿舍，一號二號停車場都騰出空來了，賀東翔把車停好，從後車廂裏撈出了一個小木盒。
木盒很樸素，打開之後，先是厚重的皮毛，再是錦緞，最後才是素羅，三層保護下的是一根纖細的粉條，尾指長度，表麵有一層細膩的銀粉，因路燈的映照染上了金色。
再熟悉不過了，正是避魂香。
賀東翔細細檢查一遍，確認沒問題才連盒子塞給了他，說：“今晚熏起來。”
“哥你真大方。”他說，“隻剩最後一根了，你怎麼辦。”
“我不用了，下午不是說過的嗎。”賀東翔又點了一根煙，低著頭，眼神透過迷蒙的白霧注視著某一點。
溫素不著痕跡地用盒子遮住左手。
一根煙的功夫，賀東翔又把笑意掛回了嘴角，很自然地幫他搬起了行李。
幸好停車場裏十一棟不遠，兩人來回兩趟就搬完了。
在這個過程中，溫素無可避免地遭遇了舍友們的遠距離圍觀，三人交頭接耳，看著很熟識。
賀東翔離開後，他們就散了，完全沒有和他搭話的意思。
溫素暗中打量，三人組裏的中心人物看樣子像個紈絝，身上都是名牌，眉目之間帶點不入流的輕佻。頭發在定型噴霧的作用下朝天突出，雞冠似的。一個身板厚實背心垮褲還算有料，另一個臉灰唇白一看就覺得是個病秧子。
特色分明，辨認方便，溫素出於禮貌打了聲招呼，雞冠頭程寰宇，背心男鄭巨基，病秧子苗翠華。就目前狀況來看，暫時相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