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甕（12）
溫素才知道，賀東翔受了傷，一直死強硬撐，不讓他看出來。他的心當場就揪成了一團，一抽一抽的。
賀爸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立刻著手掃尾工作，憑借著賀家與警察特殊部門的關係，很快就取得了暫時的外出許可。他立刻帶賀東翔出了院。
溫素和賀東翔目前還沒完全洗脫嫌疑，離開時是有某特殊部門的便衣警察跟著的，隻是對方隱藏得很好，溫素整一顆心都懸在嗓子眼上，便什麼都顧不得了。
“哥……”溫素坐在後座，將賀東翔攬在懷裏，已經疼極的賀東翔難得沒有掙紮或拉開距離。
他自然是知道身體的問題。從賀爸毫不猶豫將他帶離醫院不做任何檢查就可知道，被他吃下去的那顆種子根本不存在於他凡胎肉體內。
種子不是實質的人間的東西，根本不走食道胃腸子的消化通道。賀東翔隨著車子輕微搖晃，溫素微涼的體溫透過脖子的皮膚傳到他額頭上，讓他稍微恢複了一點精神。
他嚐試著調動體內的罡氣，在經脈裏走了一遍。哇地吐出了一大口血。
賀爸臉色一變，
“阿素，看好你哥，別讓他再亂折騰。”
溫素忙應下，用濕紙巾給他抹掉血跡，伺候他漱口再躺下，才收緊懷抱，“沒事的，哥，你一定沒事的。”也不知道是寬慰對方還是開解自己。
賀東翔抿了抿嘴角。
車子在一個超市的停車場停下，接下來的路車子進不去，賀東翔力氣還有，隻是發自魂魄丹田的疼痛令他走得十分艱難。
他認得這條路，去的是那個老中醫山草藥的小商店，上次溫素中招就是他親自來這邊找的行家。沒想到，事件臨了之際還要再來一趟。
顯然賀爸是認路的，眼下卻不打算步行。上次賀東翔自己來都繞了半天，更別說現在身上帶傷，能不能走出八百米都成問題。
賀東翔逞強，卻並非不講理，認命地坐上了溫素招來的三輪車。
還沒到小商店，那位特立獨行的老板娘就好像知道他們會來似的，早早等在了門外。車子剛停住，她就和賀爸協力將賀東翔架了下來，徑直搬到屋內。
溫素付完車費，小跑著追進去，隻見他賀哥躺在一個古怪的架子上。
溫素張了張嘴，賀爸看過來，就一個眼神，他立刻懂事地閉緊了嘴——現在還不是追根究底的時候。
他緊張地注視著賀東翔，終於在昏黃的油燈燈光下看清了架子的模樣。幾十上百把劍拚湊，密密匝匝地搭出了一個隻夠單人平躺的平台，鏽跡斑斑的物件看似朽鈍，卻把把入地三寸，堅固似牆。
“放心，老板娘很有本事，東翔會好的。”賀爸低聲道。
老板娘挺了挺胸，一手把脈，一手掐指算卦，“那是。”突然，臉色一變。溫素也跟著心頭一緊，“怎、怎麼了？”
“這小子，命大啊。”她扯起嘴角笑道，“他吃了不該吃的東西，那顆邪物現在在他的丹田裏，也虧得他丹田有正氣，不然被反噬奪舍，你們就是上窮碧落下黃泉也找不回來他的魂。”
這下賀爸也終於失了鎮定，幾步上前伸出手，看樣子想握住賀東翔的手，老板娘一巴掌將他撥到旁邊，“你的罡氣對他沒用，省著點吧。”
溫素腦子裏一團混沌，呼吸困難起來，他以為賀東翔隻是招了點麻煩，從沒預料過會這麼嚴重——魂飛魄散，一想到可能失去他哥，他嘴唇都哆嗦起來。就算是兩人鬧翻不往來的時候，他也沒這麼恐慌過。好歹那時候人還是活著的，在他見不到的地方好好活著……
“您一定要救救他！”他差點腿軟跪下去了。
老板娘沉吟片刻，“生意上門我當然不會倒自己的招牌，你過來。”
鬼甕結種，入體吞魂奪舍，若賀東翔不是賀家後人，恐怕早就死了。現在丹田中的罡氣正與種子劇烈拉扯，不是你生就是我亡。很顯然，罡氣尚淺，馬上就要撐不住了。
“溫素是吧？現在能救他的隻有你。”老板娘麵容冷肅，“但此舉凶險非常，你願不願意？”
房間中燭火搖曳，映照在溫素慘白的臉上，若明若暗。
“我願意。”